原来是儿时的玩伴,文挽感慨:“人生百无常,还能再见实属缘分。”
杨梦琴连连点头:“我十六时与景明在安阳相知相恋,无奈于他尚未弱冠先定了婚约,等了两年才完婚,前年我有了身孕,魏老爷子着手就想让他掌家,于是我们夫妻俩就回到了安河老宅。”
“我来到这儿便遣人去打听了你的下落,家丁不中用,只打听到你几年前成了亲,文夫子与夫人携带家丁往北去了,再多的便没能打听到……我打理着老宅也实在分身乏术。”
末了她落下一声叹息才问道:“你与何许人成了亲?”
文挽:“姓陈,这些年来一直在准备科考。”
杨梦琴听罢,眉头微蹙:“姓陈?”
她沉吟片刻后惊讶发问:“难道是陈子书?”
见文挽挑眉,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陈子书进入学堂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不是读书的好年岁,我们皆知他家中清贫,陈父应该是尽了全力送他念书,他也很争气,才学了一年不到便有赶超我哥哥的趋势,要知道……我哥哥五岁便请了先生来家中启蒙,在文夫子门下修学有了三年,不说刻苦但也认真。”
说罢,她忽然笑了:“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哪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哥哥被这样超过?于是拉着哥哥刻苦学习,天天赖在你那里补习课业。”
文挽没想到原主和陈子书竟然那么小就认识了,挂着笑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他那时是如何的?”
杨梦琴想了想:“他惯常沉默寡言,文夫子似乎是为了考验他,天天让他站起来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他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一年后倒背如流,文夫子满是赞赏,再后来他连《论语》和《孝经》也熟记于心,我是彻底歇了要和他比的心思。”
文挽莞尔,听她继续说:“后来再听说时,他已经是安昌书院的院案首,名气不小,景明有心结识他,但因他拜在白夫子门下,两人不是同窗,没有机缘结识只能作罢。”
文挽斟酌后才道:“琴娘应该也有所耳闻,他参加省考时出了意外,腿受了伤,往后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杨梦琴当然听说了这事,但看文挽的神色还是没有多问,只应了声往后有的是机会。
又颇担心她:“挽娘你实在令我佩服,女子经商本就不易,你在外抛头露面少不了遭人冷眼相待。”
文挽内心一暖:“世人想法万千,我不在乎,琴娘也不必担忧。”
她握住文挽的手,诚心道:“你我同为女子,又有那么深厚的情分在,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见她点头,便继续说:“我给你物色个管干人,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都由他去。”
赵盼女也给她提过管干人,这种职业相当于代理人,一般是男子,抛头露面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女掌柜的压力自然会小许多。
今早上她就挂出了招管干人的牌子,但不知道店里有没有人来过问。
所以文挽应下了,杨梦琴找的人应该不会差。
但她盘算着杨家本就是药商,家底丰厚,魏氏也是安河的老氏族,杨梦琴和魏景明属于门当户对,更是彼此的助力,那么杨梦琴在安河镇的主母圈子里自然是叫得上名号,有一定影响力的。
“不瞒琴娘,我昨日刚接手这铺子,盼娘先前的老客户虽说她都一一招呼过了,但我还是觉得亲自拜会比较妥帖。”
文挽的话没有明说,但杨梦琴听的出来:“确实,亲自见过才是最妥帖的,容我这几日想想用个什么法子将她们聚一聚。”
她能帮忙文挽着实感谢:“琴娘的恩情我记着了。”
杨梦琴俏皮一笑:“那你可得记好了。”
一壶茶尽,两人聊了半个时辰有余,文挽放心不下店里的陈可伊便提出下次再叙,杨梦琴也应了,起身送她:“替我向文夫子、夫人和大哥问个好。”
文挽一愣,她知道杨梦琴可能不知道文志和沈玉已经去世了,但是这个“大哥”又是谁?
听了她的问话,杨梦琴也是一怔:“文大哥……文卓成,你的兄长嘛。”
文挽走出宴客楼,心里还在琢磨陈家人怎么从没有与她提过她还有一位大哥,难道他们也不知道?
回到小铺子,小姑在柜台前绣着方帕,一名少年正在进进出出给拿货的人搬货,那件单薄的麻衫都浸了汗。
陈可伊抬起头,立刻喊人:“嫂嫂,回来啦!”
少年闻声望过来,抬脚便想往她这儿走,又没有放下手里的活。
小姑见她看到了那少年便说:“这小哥名唤李寻春,是想来咱们这儿当管干人的,我便留他在铺子里等嫂嫂你,见来了活主动接手了。”
陈可伊对他的印象很好,是个开朗的男孩,见要搬货二话不说就从她手里接了,没再让她上手。
文挽点头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也觉得这孩子不错,身强力壮,眉宇间有股正气。
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可管干人这活需要伶俐点的。
等他站在自己面前,眼睛从货单上挪开,问:“李寻春?多大年纪?”
李寻春偷瞄了几眼对方的神色,见她始终淡淡的,不自觉带了点紧张:“今年十九了。”
见状,文挽柔和了自己的神色:“会算术吗?可以干多久?”
李寻春认真点头:“会的,可以干两年多。”
汗水从脸庞滑落,他说完时间更紧张了,此前已经有两个地方因为工期太短了而拒绝了他。
但为了一时之需说谎又不是他所为。
这时间比文挽预期中的短很多,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她当下缺人。
文挽还没有张口,李寻春又再次为自己争取道:“我两年后要参加省考,若……未能上榜,定能再来。”
这话逗的文挽勾出一抹浅笑:“希望你榜上有名,不再来。”
对上他希冀的目光,继续道:“你先干三天看适不适合,一天三十文,三天后若你做的不错,我一个月给你六贯工钱,年底分红一分。”
李寻春的眼睛透出别样的色彩,连声应好。
其他铺子里工钱顶天五贯钱,上一个他去的地方就只给四贯,前三日的工钱也给的多,这掌柜的是个好人!
文挽有自己的打算,若这少年做不好,琴娘那边三天应该也找着人了。
看他喜出望外的模样,文挽补充道:“若三天后做不好,你就只能做伙计了,一个月四贯钱。”
这伙计的工钱也比别处多,李寻春怀疑这位女掌柜第一次经商不知道底下人的工钱价格,于是道:“掌柜的,按寻常来说,管干人的工钱至多五贯钱,伙计至多三贯钱。”
文挽当然知道,她打量着他,挑眉轻笑:“我认为你当下很需要钱。”
那件麻衫补了又补,黑色的裤子已经短了一大截,嘴唇干裂,眼神殷切。
只要工钱给的超出预期,必然干活卖力。
再估摸他的性子,是个记恩的。
果然,在他反应过来后,立刻道:“小生感激不尽。”
她回来的有点晚了,现在已经过了饭点,连忙让李寻春去前面的食店点了几个菜和一大桶饭,她担心这小子吃不饱。
至于为什么不节约成本自己做饭,是因为小院子里的灶台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所以只能先吃外面的。
而赵盼女在这里住了将近五年却从没有用过灶房这件事,她也表示不可思议。
面对姑嫂俩的震惊,赵盼女却咬着苹果耸了耸肩:“我不会做饭啊,赵雲赘进来才一年,我还舍不得他做饭。”
陈可伊震惊的望着这对夫妻,半晌才问出声:“那你们平时吃啥?”
赵盼女倚着赵雲道:“宴客楼可以送餐,他们家换了个东家后厨师也换了,味道更好了。”
文挽表示无奈,有钱真是任性啊,宴客楼目前她还真的吃不起。
吃了个饭,李寻春这小孩的家底文挽也摸清了。
家住青溪村,离安河镇差不多也是一个时辰的距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在镇上找了五天的工,今天吃了第一顿饱饭。
为此,文挽决定在二楼的货仓里支一张小床给他。
都弄好后,文挽就带着他去跑货家。
好料子都在魏氏名下的两家布庄,一般的料子在镇西的两家布庄。
文挽调整了货单,她总隐隐觉得盼娘的货单……太随意了些。
跑完这四家布庄回来时已经是天擦黑了。
李寻春还是精神抖擞,但是文挽已经累的不行了,猛灌了两壶水。
第二天,文挽又带他和绣娘们打了招呼。
这些绣娘年龄最大的有四十多岁,最小的有十三岁,倒是没有什么刺头,都不难管。
以后李寻春还得辅助小姑监工。
多了个人手后,文挽便腾出手开始落实另一个想法。
赵盼女最大的优势是有京都那边的上好料子,而文挽要的不仅如此,她想和小姑一起亲自设计独特的衣服款式。
两人在小院的海棠树下支了张桌子,凑在一起画图。
“我想到的这东西是用来束胸的,我们寻常穿的抹胸没什么支撑力和包裹性,时间长久了胸容易下垂。”
陈可伊听的云里雾里,只看见她擦了画画了擦,许久过后,一个奇奇怪怪的两团隆起的东西就出现在了草图上,还有一个状似三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