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纪元1100年12月1日05:10,贝萝度格达港口。
博士正在为前往赫佛琳井口的行程与工作人员进行最后的确认工作,根据安排,博士将乘坐一艘阿戈尔军最先进的潜行舰,并在整个潜行舰编队的护送下前往赫佛琳井口,为了防止路途中发生意外以及节省时间,潜行舰编队将在离港后快速打开时空通道并直接进行空间跳跃到赫佛琳井口附近,同样的,在赫佛琳井口附近也部署着两支满编潜行舰舰队负责环境侦查工作,警惕任何可能发生的海嗣潮与生代暴动。
三支潜行舰编队,放在阿戈尔战争史上也已经算是非常强大的军事力量了,尤其是在降临战争爆发阿戈尔国土大量沦陷之后,现在的阿戈尔能够一次性派出这种阵容实属罕见,尤其是舰队的任务仅仅只是护航和侦查这种非战斗性任务。
不过三支舰队虽然纸面数据看上去很强,可如果敌人是生代的话,则完全是蚍蜉撼树,别说是三支,就算是阿戈尔军全军出击都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这并非是舰队自取灭亡,而是他们同样有着相应的手段,因为这三支舰队,全部都是携带了战略级湮灭弹的湮灭打击舰队。
根据原计划,一旦生代彻底爆发,阿戈尔将对生代所在的赫佛琳井口位置投放最高当量的战略级湮灭弹,以寻求最有效的打击力度,虽然以如今生代的进化程度已经不指望能够击杀生代,但大概率还是能有效延缓生代的进化,同时短期抑制生代的破坏力。
博士:“阿戈尔总共还剩几支这样规模的舰队?”
乔丝琳:“每支军团大概有两到三支舰队,总共有二十五支,但满编的只有八支了,而这里加上赫佛琳井口就有三支。”
博士:“所以这几乎算是豁出去了?把这么大的资源全砸在我身上?”
乔丝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博士已经从乔丝琳的态度中大概知道了阿戈尔的想法。
乔丝琳翻看着资料说道:“普尔凯尔到时候会在赫佛琳井口接应你,他会告知你下潜的注意事项的。”
博士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确实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地幔层通道的建设过程他几乎没有关注过,反正只要能下去就有办法,至于通道的问题交给阿戈尔就好了,他倒是不信阿戈尔会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博士:“之前你们测试过没有?是否确定能够进入神域?”
乔丝琳面无表情地看着资料回答道:“测试过一百一十次,失败了三十次,有十三名测试人员中途死亡,十七名测试人员因故障下潜终止返回,其余九十名测试人员均已失踪,推测失踪人员目前已进入神域。”
听着乔丝琳的汇报,博士狠狠咳了几声,这听起来完全不像是靠谱的样子,不说中途死亡的部分,他们竟然是以测试人员是否失踪来判断其是否进入神域的吗?
博士平复了一下心情,赶紧转移话题:“那么目前生代的迹象如何?”
乔丝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我们已经在赫佛琳井口附近监测到了大量的生代信号,普尔凯尔说蔓延的枝条很可能已经将祂的能量把整个赫佛琳井口全部包围了,如果祂愿意,只需要几秒钟就足以杀死赫佛琳井口范围内的全部生物。”
博士已经后悔把话题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只能苦笑着问道:“那么除了三支舰队的湮灭打击以外,阿戈尔是否还做了其他的准备?”
乔丝琳:“也差不了太多吧,基本就是解除了所有湮灭打击程序的限制,虽然大多数是对准了赫佛琳井口,但也有不少是用于打击其他海嗣群的,另外忘了告诉你,这三支舰队大概率是会被直接抛弃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在发起战略级湮灭打击后撤离到安全区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博士已经不想再问乔丝琳任何问题了,他赶紧摇头晃脑当没听到这些话,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启动的潜行舰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博士发现今天的乔斯琳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博士问道:“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感觉你今天有些奇怪。”
像是被博士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乔斯琳紧张地浑身一颤,然后赶紧将脸背过去不让博士看到自己的表情。
当然,乔斯琳这奇怪的举动只会让博士更加好奇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啊?”
乔斯琳赶紧摇了摇头,然而又过了没多久,她又轻微点了一下头,仿佛是在组织语言一样,用不太连贯的语气问道:“你这次,可以不去吗?”
乔斯琳的这个问题把博士直接给问懵了,这一年来几乎完全是乔斯琳她本人对接着博士和阿戈尔之间的联系,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会议和谈判,耗费了多少资源,才有现在的下潜计划,某种程度上来说乔斯琳甚至算是这次行动能够顺利开展的一大功臣,没有她的工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进行下潜。
最重要的是,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乔斯琳都没有对博士参与下潜行动表示过什么反对意见,而且还是她积极促成了如今的局面,加上她本人所在阵营的因素,博士潜意识里都是认为乔斯琳是下潜计划的强力支持者,但她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博士感觉这就像是乔斯琳要请自己吃饭,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把菜一点一点地做好端上来,博士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盛宴都准备开始吃了,然后乔斯琳突然来上一句“你能不能不吃?”,换做是谁都会感到奇怪吧。
博士稍微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是说听到了什么消息或是流言?”
乔斯琳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博士,博士能够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乔斯琳:“没什么,就当我没问过,只是觉得你马上就要走了,还是我亲手送你走的,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听到乔斯琳的解释,博士倒是笑了笑,如果只是这点儿事的话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是在为亲手把我送下去感到愧疚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不用为这点儿小事就焦虑成这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博士的安慰似乎并没有令乔斯琳的情绪好转过来,她只是继续说道:“那里很危险,不知道真的去了那里,会发生怎样的事。”
博士:“所以你刚才一直和我唱反调就是为了让我别去?”
乔斯琳:“算是吧,不过也没什么用,我又不能改变什么。”
博士:“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在害怕什么?“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博士的这个回答,乔斯琳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用一种看似很挣扎的表情无言地注视着博士,看着乔斯琳这复杂的表情,博士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无论这次行动成败与否,阿戈尔两派的异维空间避难方案都将会正式启动,届时所有具备资格的人都将会前往相应的空间避难,而绝大多数普通人则是会直面这场毁灭性的灾难。
乔斯琳当然是具备相应资格的人,不管外界的环境是怎样的恶劣,她必然会在某个方舟空间继续活下去,而且还有她的老师和同僚们照顾她,博士自然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然而一旦方舟空间的避难程序启动,整个空间都将彻底成为与世隔绝的新世界,为了防止信号的传递而可能出现的位置暴露导致被大群发现的灾难性后果,各个方舟空间之间的信息交流通道都将彻底关闭,每一个方舟空间都将成为宇宙中的一个孤岛,从此不再会收到来自其他空间的任何信息。
而直到这个时候,博士才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一直被他所忽视的问题,在这次行动之后,自己将不再会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有任何交际,不再知道其任何信息,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其曾经存在的痕迹都将被逐渐抹去,记忆也都将被遗忘。
而此时此刻,博士知道,这很可能将是自己与乔斯琳的最后一次见面,就算自己能够回来,但那是对于罗德岛和乐土城,而对于乔斯琳这样的人来说,与博士之间的联系将会永远断绝,这其实和经历一场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里,博士的情绪也被连带变得低落了下来,是啊,对于乔斯琳来说,无论自己回不回来,都和她没有关系了,而乔斯琳对于自己来说,也将成为过去的记忆。
乔丝琳:“也许我当初不该对你抱有那么大的期望,不然你可能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
博士:“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对不起……”
乔丝琳突然的道歉令博士有点儿不适应了,博士从没见过她这样愧疚过,而且他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博士也是难得安慰着乔丝琳:“没事的没事的,都是朋友不需要说这些!”
见博士这反应,乔丝琳也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今天就是永别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博士也是笑着叹了口气:“和那些执政官比起来,其实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还是挺愉快的,你也不用那么悲观,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呢?”
话是这么说,但博士知道这的确就是一场永别。
潜行舰的轰鸣声宣告着启航的号角,最后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
乔丝琳微笑着说道:“该出发了,祝你好运,尤德博士。”
博士回以同样的微笑:“那么,珍重,执政官乔丝琳阁下。”
博士在阿戈尔军士兵的护送下走进了潜行舰,舰艇的舱门缓缓闭拢,而在舱门合上前的最后一刻,博士看着远处依旧伫立在那里的乔丝琳,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而又无力,像一只想要制止暴风骤雨的大海而拼命扇动着自己那脆弱翅膀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