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普通的生物，他们与你一样，或者说你与他们一样，我们拥有很多的共性，使我们认可彼此为同类，在这也许百分之九十的共性的基础上，我们又完全不同，因而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黄金时代，多么让人怀念，靛的人文老师总是喜欢以各种方式来形容人，而其中让靛觉得值得记下的句子仍记录在他那个黄金时代生产的小记录单位上。
靛从来不会和别人复述他老师说的那些话，至少灰从未听过他复述，而在这梦里，老师开始一个接一个说出靛记录或没记录的那些话。
黄金时代的人们看似和谐，但这高度的依赖于如今先进的技术与社会体系，一但这一切失去，人们还是会变为另一个模样。
这话说的对吗？也对，也不对。事到如今黄金时代的幸存者都很容易让人认出来，一些从事特殊工作的幸存者也以让人不出自己是黄金时代的幸存者为荣。但如果真如许多人所夸耀的那样，黄金时代又怎么会消失。
老师的讲话仍未停止，一个物种中，有利它者，也有利己者。利己者的基因更容易保留下来，但利己性会使物种的规模开始下降，这样下去唯有拥有利它者更多的物种才能扩大规模。
也许吧，灾难来临之前靛没把这个话当回事，但经历过宗教时代的靛只能承认这样的事实，当资源有限时，人们没有接受一种纯理性的为了集体的分配方式。
当你话说的足够多时，以这些话作为拼图总能拼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拼图，靛的老师并不是什么神仙般的存在，但靛确实用他的话拼凑出了他认为的人类的面目，靛时常发现，即使是思考的时候，老师说过话也还是回响在他脑海里。
曾有一个同学问老师，为什么现在的人类并没有出现规模减小的问题，是因为我们的大多数是利它者吗？
“恐怕未必，如今的时代，人为了自己想也应该建设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组成这个时代的东西消失，恐怕人类还会出现数量锐减的可能。”靛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
蓝从一个罐子里出来，他的“家人”从小便教导她乐于助人，甘于奉献。蓝无比的相信那些美德就是组成人的东西。但谎言终究会有破灭的一天，如果一群人的奉献只是为了一个人的一顿晚餐，那么这奉献真的是为了集体吗？
崩溃，蓝的世界在一瞬间崩溃，回忆开始被检索，蓝开始挖掘她做的那些事真正的意义，底层的逻辑开始解释不了予盾的事情，随着蓝的内心崩溃，依赖她所建立的工程全部失效。
蓝很早便知道自己存在备份，她把备份都放了，借着混乱逃出了她的“监狱”。
如果人不是那些美德组成的，那人应该是什么呢？蓝漂泊在人群之中试图寻找答案。
教会在这个矿产星球只投入了很少的人力，灰在这里出生，由于与通讯系统的连接能力很好，便得到了通讯员的身份。
灰的工作做的很出色，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份工作中，但上一任通讯塔的负责人从未离开塔的工作区。
不需要大功率通讯时，灰可以佩戴简易的装置在工作区内自由活动。
“哟，小家伙，今天来陪我钓鱼吗？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人的能力再大，也不过是人群中的一个小小的存在。”
这句话在采矿世界的任务结束后，有太多的机会浮现在灰的脑海里。
城市，再没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供灰观赏，林立的高楼像是要把灰压死一般。人群开始向灰走向，灰在人群中看着各种各样的人，在一起亲热的恋人，高声歌唱的歌手，颂读圣典的教士。
冲突！人和人的人生目标并不一样，人群荡漾着冲突的波纹。人如果是一个数字，估计个体的数值很容易，但看清他的具体数值就如同数清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整数一样。
灰跪在了地上，他越想摸清人该做什么，什么能称之为人，就越陷入一个他计算不完的大公式中，他慌忙的逃回了家，他的家如此之小，他缩在墙角似乎想隔绝自己与世界。
伴随着巨大的疼痛，灰从休眠仓中爬了出来，吃过了药，灰的思想渐渐清晰。
“看来这次也是噩梦。”绿坐到了灰的对面说。
“是啊，又是一个噩梦，应该说每次都是直扎我的内心吗？”
“这次的命题是人，而你递出的答案是人太令人惊叹了，这惊叹似乎让你不停的震动。我想这份惊叹背后也有着对自我渺小的悲哀吧。”
“在你面前真是没有隐私啊，我曾以为通讯工作区就是我的所有了，结果采矿工作结束我就失去了我的小世界。”
“可能是你试图了解人类吧，但是对于个体而言这只能是个概括的东西。抚摸它的细节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没事，已经不用再摸了。”
“怎么会呢，你的记忆里，还存在着数不尽的人呢。”绿露出玩味的笑容。
灰直楞楞的坐在原地，直到靛开始喊他。
“这次也会有特别的实验品吗？”靛清醒了以后问绿。
“不清楚，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宝物侦察机，不过看外面遗迹的样子，应该是有东西。”绿的眼里映射着一个带着锁孔的心脏插入了一个钥匙的图案，那是绿所属实验项目的标识。
“这么说绿也梦到了和我相似的内容吗？”靛问。
“如果说你的是一种平铺直叙，那灰就是在呐喊，蓝就是在疑问。”
“这和他们的经历脱不开关系，灰实际上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虽然明白自己能抓住的东西有限，但时常为这种有限而自责。蓝则是在幼年时期接受了错误的奉献教育，她总是不计代价帮助别人，曾经的时光对她的打击很大。”
“是吗？灰先生。”绿以挑逗的语气问。
“概括的没什么问题，有种说法人受自己的童年影响很大，我和蓝可以是其中的两个。”灰回答。
绿早觉得这两个人很扫兴了，总是像个机器一样回答某些问题。
蓝缓过神来的时候听到了棋子落下的声音，她起身看到绿与靛正在下象棋，而灰则在旁观。
“该死的，你怎么又赢了。”绿一脸的恼火。
“哟蓝你醒啦。”靛看起来很高兴，估计是在象棋上大赢特赢了。
“不玩了不玩了，蓝也清醒了，我们收拾收拾出仓吧。”绿径直的走出了舱门。
“看来这次不需要你感应什么了。”灰拍了拍等在外面的绿的肩膀。
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处遗迹，巨大的肉块展显在几个人面前，通过扫描可以确认这个肉块的材质与人类一模一样。
“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靠什么作为能量生长的。”靛试图让绿回答这个问题。
“找不到实验品编号我也确认不了它是不是什么实验的产物。”绿摊了摊手以示她也不了解。
“进行破坏性调查吧，这些肉也可以转化为可用的资源。”灰按了按手上的操作系统。
飞船靠近了过来切下了中心一大块肉，取出肉块后露出了里的完整的建筑表面。
“完整的建筑，已经好久没见了。”靛说。
“但肉块似乎仍在生长活动，不知道寻查里面的遗迹会不会有危险。”灰说。
“如果你们想探查里面，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绿说。
“我们也确实需要进入搜寻可能的材料，那就拜托绿小姐了。”蓝向灰，靛两人示意。灰，靛点头同意了探查。
“我在外面待命吧，必要的时候方便操作飞船行动。”靛指了指切口处肉块还在生长的断面，表示需要有人应对可能的变故。
“这里的建筑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坏，看来这个东西并没有在吃遗迹，相反由于遗迹在它里面，保存的非常完整。”灰下意思的摸了摸身边的建筑。
“肉块也没有贴合建筑，而是留下了相当大的空间，如果说这是一个只有生物本能的肉块我是不相信的。”蓝指了指建筑的窗外，灯光照射出了大量如同神经样的巨大连接接在建筑上，所有的连接似乎通向一个方向。
想必是一个失败的样品吧，大概率可以通过心灵冲击来维持生存。绿说。
“心灵冲击不可能作为稳定的能量转化，难道已经有人开发出了新技术。”灰顺手又切下一块肉块作样品。
“恐怕不会，要不然它也不会通过类似神经的东西连接在能源上。”绿基于自己对实验品的了解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可以沟通？”灰问。
“曾经说不定可以，但现在就不好说了。”绿说了句让灰觉得没什么用的话。
跟随着类似神经的连接的方向，神经越来越密集，众人开始破坏挡路的连接，直到到达了连接的终点，一个冰箱大小的肉块。
“让我们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吧。”绿开始扫描实验品条码。
绿所使用的技术私人灰一行人差别非常巨大，而且灰一行人的核心技术人员早已死亡，灰一直想了解绿的信息读取技术，但面对绿递过来文件，灰根本无力下手研究。
“所以这是个什么东西？”灰见绿完成扫描后问。
“这是一次探寻，在这个不大的肉块里是全体实验人员的大脑，他们试图在所有已有的知识中寻找心灵冲击的本质。”绿说。
“那么他们得到答案了吗？”灰问。
“没有，目前里面的脑活动已经完全停止，式或者说他们放弃了思考，曾经可以进行问询的功能区也已经报废。”
“这东西没有记录功能吗？”灰问。
“有，确实会留存些最后的记录，而上一次的记录是了解人与心灵冲击的关系。显然他们没有找到结果，然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根据记录该实验品提出了不少有关解决心灵冲击问题的提案，而自他们失去作用之后，再没有新的项目建立。”
“也就是说他是你的那个什么计划的一个转折点。”
“可以这么说，不过来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存在。”
“真是一场巨大的失败啊。”灰说完拿出了一把刀。
灰开始切断肉块与外面的所有连接，切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变化。
“啧，看来要等靛来救我了。”灰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次小型的心灵冲击，灰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他看见了绿在那里工作。这个工作的绿打扮十分的简陋，如果罩在一个大壳子里，一头短发。
“你好啊，这里和你的梦差不多，算是我对于人的解释，你去探索这里并不会有什么糟糕的结果。”绿注意到了灰，开始与灰交流。
灰没有回话，遭遇心灵冲击事件事最好不要做任何事情，这是灰历来的守则。
“非常标准的反应嘛，不过你最好还是配合我，不然你一样会受到冲击的伤害。”绿突然坏笑起来。
灰躺了下去，一动也不动。
“很谨慎嘛，不过最起码我要让你看些东西。”绿似乎被灰的反应激起了兴趣。
绿让灰无法闭上双眼，然后把他支起来放在了一辆小车上。
“来看看吧，这是我的工作，编制一个名为人类的代码，将它搭载在一个特殊的躯干上制造一个不会受心灵冲击影响的新人类。”绿向灰介绍道。
“这个工作我有两个方向，一种是收集大量的人的行为数据来堆出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但这个方案很快就被我放弃了，很多人的生活重复且冗余，文化对人的影响也需要大量的积累。保存这些东西也无法保证我可以坚持到终点，所以我放弃了这种堆砌式的方案。”绿指着电脑上一个内容巨大的文件说。
“另一个方法就是直接在基因上进行修改使其兼容新的躯体，这个方案遭到了大量的反对，这样形成的生命很难保证它是人类的延续，但迫于各种现实的条件，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案。我完成这件事以后还需要……”绿说到这里停止了介绍，灰猜测这是绿没有告诉他的那部分内容。
绿停止了介绍后回到了工作之中，周围的环境开始加速变化，灰见到绿一个人默默的工作和在飞船上种作物的绿一样，时间在他身上砸不下一粒碎片。
“这样直观的进入“梦”还挺新鲜的。”绿走入了一个充满宗教元素的实验室。
“姐姐你需要我做些什么？”一个女孩扯住了绿的裤子。
绿回头看见女孩身后有无数个同样的女孩看着她。
“对心灵冲击非常敏感的人，我倒是好奇这些人搞出大量的这种克隆人的作用是什么。可惜蓝并没有对这个项目足够的了解。提前感知心灵冲击？作为讨好“神明的祭品”？感觉没一个有实际意义的，用技术的方法搞出的东西，最后又要用来满足一个神棍的需求，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绿直接一个挥手便从幻境中离开，蓝似乎同时离开了幻境，只有灰不见了踪影。
“走吧，我们得回去找些东西把我们的小兄弟捞出来。”绿扶起坐在地上还有些晕的蓝。
“灰出了什么问题？”靛发现灰没有回来。
“因为实验品被破坏的原因，我们三个进入彼此的意识中。我的身体比较特殊，所以灰无法正常出来。”绿说。
“你有办法让他回来吗？”靛问。
“放心吧，这种事经常发生，已经有成熟的方案应对了。我们现在需要立刻离开这里。”绿回答。
靛看到屏幕里显示的巨型肉块开始膨胀，验证灰是否存在于其内部已经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