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一段时间后,楚瑜渐渐恢复如初,除了眼睛,即便是能睁开,但还是看不到真实的颜色,她眼前一切都是黑白交错形成的景象。她倒是挺乐观,铤而走险了一回,像个没事人一样,楚幽看着都有些奇怪,平日里只瞧见她努力修炼,现在比以前更懂得享受生活。
楚幽伺候着她,这次修养楚幽展现的厨艺不赖,楚瑜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善食的徒弟,以前根本看不起这些俗物,现在的她反倒嘲笑自己不懂珍味。
楚瑜的师父忽然来找她,与她谈起了一个人,之前不见他提起是因为伤势未愈,所以那次长老会她错过了。长老们商议的是齐王的王妃,原以为已经解决此事,却没想到的是这王妃好了之后又折返回来,还央求着隐真收她作为弟子。
众长老正商议着如何处置,于是楚瑜的师父便将此事全盘告知楚瑜,想问问她的意见。
楚瑜听后也是愁眉,隐真不缺修士,虽也还在招收弟子,但那些修士都是顶级资质,瞧着一位王妃如何修道,想想都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养尊处优怎吃得了修炼的苦?”楚瑜并不看好。
“她毕竟是在隐真重生,也算与之有缘,老祖们给她安了个外门弟子的名分。”楚瑜的师父顿了顿不由得感慨“已经隔很久没有外门弟子了!”
自从隐真追寻到了延生之道,只招收先天资质优异的人,想后天成才的几乎在隐真断绝,说也难说这修仙之路谁的长谁的短,但现在的隐真已经不需要再用时间去观测一个弟子是否能得道。
楚瑜倒是也觉得新奇,她已经许久没有过问门中事务了,一个外门弟子的事一时还令她来了兴致。
“以妖之力促成的道途,像是邪修,仙门真的容得下她吗?”楚瑜不禁疑惑道。
“事出本门,能不能走上正道,终究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楚瑜的师父也不好定论。
谈论完齐王妃的事后,楚瑜的师父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继续说。
楚瑜眼中瞧出异样,半遮半掩便是想透露什么,她问道“师尊可还有事要与我说?”
楚瑜的师父倒不是想瞒着楚瑜,而是偷着问她道“小幽儿他最近没有出谷吧?”
楚瑜一脸疑问,她确定楚幽一直在她身侧照料,没有离开过太远,她点了点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尊!是不是楚家出事了!”楚瑜一语猜道。
“倒也无碍,就是楚铭被移送到了隐真,怕那孩子多想。”楚瑜的师尊解释了一番“前些时日,楚铭被昔棱偷偷带到隐真,想对楚铭强行仙拔,好在掌门老祖第一时间发现,这才没让他得手,可惜让他有所察觉先一步逃了,之后老祖们商议决定让楚铭留在隐真,免他再受昔棱加害!”
“此等大事,师尊不该隐瞒!”楚瑜急切道。
“为师知你心系楚家,但此事已交由掌门全程管控,整个隐真也只有加上我和十三位老祖知道,掌门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察觉,所以……”楚瑜的师父看着楚瑜,来此之前,掌门就提醒过他,于是便对楚瑜道“为师想让你对幽儿隐瞒,待良机再告知于他!”
“师尊!”楚瑜气语道。
“瑜儿!你我师徒一场,有些事得须听师尊的,楚铭之事你莫要插手!”楚瑜的师父疑似警告。
“为何啊师尊,那可是幽儿的父亲,你能坐得住,幽儿呢!”楚瑜言明道“他是我带入门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这让为师很为难……”楚瑜的师父言道。
“你好好想想,你能敌得过其他老祖吗!”他继续劝说道。
“那幽儿就敌得过?”楚瑜并不在乎楚铭如何,她在意的是楚幽,她了解楚幽的秉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现在最好就是瞒着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楚瑜的师父劝说道“就当为了他!”。
“还能怎样,半妖之身,那可是进一步探索永生的机会,途中难免少不了死伤!”楚瑜的师父把最坏的结果道出。
楚瑜从她师父的表情看出,她师父已经尽力了,这隐真寡不敌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的权利也仅在对隐真不成威胁上便利,像众老祖的决定,她的底蕴尚还不够改变。
“幽儿这里我暂时隐瞒,但还请转告掌门,凡事收敛也好为自己留条后路。”楚瑜也不是意气用事,优先顾到楚幽,如今以她实力确实不可与隐真抗衡,楚铭那边她有心无力,虽然她答应不插手,但她也不是能一直忍让,她言道“我的母亲就是我的底线,谁也动不得!”
楚瑜不承认自己是楚家人,但她记得楚母对她的好,虽没有血脉之情却有胜过。
楚瑜的师父松宽了心,只要不与其他老祖敌对,他在隐真尚还可呼风唤雨,他离不开隐真,他这副身躯虽还能坚持个半百,但一直不化龙,道心会被消磨。
隐真掌门将楚铭关在地室,这种感觉楚铭再熟悉不过,不同的是这里充斥着死气,谁知道在这密室里有多少人死去。
“我不明白,明明可以夺舍,为何还要仙拔。”楚铭苦笑着问。
隐真掌门坦言道“夺舍那是邪魔外道所为,仙拔不一样,那是传承,永盛不衰!”
楚铭知道这当中的区别,夺舍意味着重来,谁能保证新身躯能恢复如初?仙拔可以延续仙拔之前的境界,仅需短短几年就能回升境界,楚瑜的师父已经仙拔数次,原先境界只是凝丹境,现在只要是仙拔三次以上的老祖都已经入运海境,这仙门中只有隐真有运海境修士,这是夺舍难以企及的,都是一样的取而代之,夺舍为天所控,仙拔则以蛊为媒介,蛊越长便越强,蛊只要有生命之源便可永生。
“她真的死了吗?”楚铭再想确认一下。
“哼,即便你是半妖,但依旧人妖殊途,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隐真掌门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楚铭始终不愿相信红姬已死,他所追求的缘分就这样落空,遗憾没能见上最后一眼。
“要是死在你手里就好了!”楚铭心念着。
横竖都是一死,但他执着于死在红姬手上,好似这样他就能解脱一般彻底断了人间念想,这是他的执念。
隐真掌门心里打量着,这半妖之躯是否真的可以比寻常人寿命更长,看着他那副鬼样,犹犹豫豫做不出决定,目前还是待观察状态。
铁链把楚铭架在半空,四周有各种法阵,为的就是吸纳他体内的精气,老祖将精气认作了妖气,而精尽之时便是他亡命之日。
楚铭对此很是疑惑,他修习人族功法多年,身上哪会存在妖气,他虽是一具半妖身,但他修的是吸纳天地之气,一直停留在纳气境不上,多半是这半妖身份的缘故。
他身上散发出的精气,在法阵的驱动下,他的状态越来越脆弱,时不时伴随着痛苦,他为自己大概算了下时日,最多两月便是他精气耗尽之时。
由于楚铭日益消瘦,且有气无力半死不活,为防止他死去,便安排了弟子按时给他送饭。锁链降下,一位隐真弟子头别到一边,只是靠近都忍不住呕吐,手里伸出鸡腿为其奉上,楚铭压根就不想吃食,他就这样慢慢等死,等耗尽自己的那一日。
“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你不吃东西,我也得跟着挨饿!”隐真弟子委屈道。
楚铭看他不敢直视自己,是因为他太过恐怖,伸过来的鸡腿直接怼在眼布上,哪管他吃不吃得上。
可能是一点也待不下,那弟子吃食就跑了,跑的时候还怨言几句“不喂你了,大不了我也不吃了!”
楚铭憋着笑,他没想到自己会把一个仙门弟子吓到这种程度,楚铭大概是知道自己除了昔棱怕是没人看得上自己这副身躯。
在隐真流传的是昔棱陷害于他,实则是他配合着昔棱,来到隐真找到蛊虫,原以为会顺利被昔棱取而代之,作为交换昔棱答应过他会救出红姬,然事迹败露后他才知道,红姬早已诛杀,死后蛇躯被肢解炼药或作其他,他的愿望不仅落空甚至绝望至极。
几日后,楚瑜来看他,见到楚铭时不禁感慨,她还在自责瞒楚幽的事,楚铭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楚铭一直在盼着楚瑜来看他,毕竟是仙尊级人物,想来看他并非难事。
“幽儿不知道你的事。”楚瑜替楚幽解释。
“不是你们隐瞒,他怎会不知,唉!”楚铭叹了口气“不知道最好,若我死了,你们就编好与隐真无关,他不应该被卷进来!”
“幽儿是我带大的,他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但你是个例外!”楚瑜歉声道。
“你不用自责,隐真又不归你说了算,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楚铭沉闷。
“能与我说说那条赤蛇妖吗?”楚铭一副不死心。
楚瑜有些气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母亲,关心一只妖于你何情?”
“我母亲!”楚铭才想起原来她母亲被当做妖也同样被关押着。
他笑回道“她有你,我很放心,你要是去见她,千万别提我这不孝子!”
“要不你给我个痛快!”楚铭想了想道。
“你是想幽儿恨我一辈子吗!”楚瑜斥责道。
“也是!那可否帮我,死后我的尸身与那赤蛇葬在一起,哪怕只是张蛇皮!”楚铭求言道。
“这是遗言吗?”楚瑜道。
听着这丧气话确实是不想活了,一个临死之人是诉求,楚瑜很难拒绝,但想到这与那只蛇妖有关,她断然是不会同意。
“我很好奇,你为何执意要与一只妖在一起,它吸食你二十年,过程不乏蛊惑,你莫不是对她动了情?”楚瑜暗气道。
“情?”楚铭深思片刻,他回想与红姬的相遇,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会是情,到更像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细想时他寻到了一丝,便是一种好奇的驱使,那个纠缠他无解的梦,一直困扰着他无数个日夜。
即便楚铭说了楚瑜也不一定明白,他干脆道“是的,二十年,情根深种,能否成全?”
“料理你的后事可不由我来,你还是找幽儿吧。”楚瑜回绝。
这一点愿望怕是又要落空了,楚铭茫然无措,想想就这点奢求,自己还有什么能视为交换的呢!
楚瑜原本还挺同情于他,但看到他对一只妖如此深情,想想当初就不该同意楚幽去找他,就当他已经死了,现在楚瑜正是这样想的,作为人子未敬孝义,作为人父未尽爱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