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乡。
三老最近有些忙碌,因着时节进入三月,他手头上的活开始变多了起来。三月春耕,他要去视巡各家各户的田地,而吴夏一家也说了,果树的种植时间是在这一期间,他还要陪着吴家的人在田里耕作一段时间,最近经常下田。这会儿得了空,开始处理齐宝玉的亲事来。
七里乡田多人少,乡内老一辈有个规矩,那就是家家户户必须有个男娃子在家里作为顶梁柱,而家中若是没有男娃子,那么家里同辈的女娃便不能外嫁。
云松儒根据齐宝玉写下的要求,选了又选,最后自己选了五个人出来。
乡里待嫁的姑娘有上十个,怕被别人说不好听的话,三老还是挨家挨户去问了一番。结果还真有一个女孩子主动要求嫁过去,让三老有些意外。
潘夏彩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夏彩啊,你看这么个事,你是怎么想的?”
姑娘今年十九岁,为人干脆利落,一听三老问这话,毫不隐瞒:“三老,您还记得我娘不?”
云松儒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还记得。”
不是什么好事。
十几年前,潘田广的媳妇嫌弃田广家中穷,受不了苦日子,在生下两个孩子后就跑了。这些年,潘田广既当爹又当娘的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大儿子还未娶妻,这姑娘已经长大到了十九岁了。
“我想去智县找我娘去。问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后悔。”
不提夏彩的娘,云松儒差点忘了,这女子的老家在智县乡内。
“你哥哥尚未娶妻,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你的年岁也到了,我就将你考虑进去。那齐宝玉三十有余,少说大你十岁,你爹这些年辛苦,又十分疼爱你,这要是嫁了出去,可有想过以后?”
潘夏彩摇了摇头:“没有。”
“若只是为了寻你娘,那就大可不必了。夏彩啊,嫁过去,是要去过日子的。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而耽误了以后的人生啊。”
“知道了。云爷爷。”
“回头我还要问问各家长辈,你的事我放在心上了,现在不用多想,回去便是。”
“谢谢云爷爷。”
“嗯。”
待云松儒将乡内问访了一遍后,云松儒将六家的长辈请到了屋子内开了一场会。
潘田广在知道是因为女儿想要嫁人的事情而被请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三老,这……咱们家的情况,不合适。”
云松儒摇了摇头:“我看你家那夏彩,目光坚定,不像是个能听动我劝说的。”
潘田广一时间有些自责:“是……是我的错。没能让娃感受到娘的爱。”
一旁的苏苍道:“田广啊,这些年,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何错之有啊?”
“是啊广叔。你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没必要自责。我姐虽然年岁大,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去去去。你这小子,生怕你姐嫁不出去是不是?”
凑热闹的是葛家的小辈葛春锦,上面有个亲姐姐葛春花比他大十一岁,如今还未嫁人,被三老考虑了进去。葛春锦今个过来纯粹是为了凑热闹的,这回被爹给骂了,也是嬉皮笑脸了一下,没再说话。
被自家儿子一掺和,葛春锦的爹连忙道:“三老啊,我看那齐家就正合适。咱春花在家里的手艺你是知道的,那齐宝玉不正是想找个会烧火的媳妇给他家娘孝顺一些日子吗?咱春花嫁过去后,保证让他满意。”
自从女儿年岁过了二十,葛不凡就日日夜夜开始操心了起来女儿的亲事。一是因为他们家娶妻生子一直都早,二是因为原先家里没儿子,女儿不允许外嫁,如此就耽搁了下来,现在家里的半大点的小子都有十岁了,春花的亲事该提上日程了。
与葛不凡家中情况一样的还有苏超一家,姐姐苏桃子与弟弟苏超之间相差十岁。此时,苏夏年只是淡淡地道:“三老,咱们家的情况跟不凡家的情况一样,您给拿个主意,我们这边相信您的眼光,没什么意见。”
云松儒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葛山村:“山村啊,你怎么看?”
葛山村支支吾吾:“三老,咱们家情况您也知道,这没个儿子,我不放心把女儿嫁出去。”
葛山村家有两个女儿都没有出嫁,而葛山村也没有把女儿外嫁的想法。
云松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苏老爷子苏苍开口道:“我家杜鹃听话懂事,多留了她几年,她年岁最大,我也不想孩子嫁过去受什么委屈,这些年一直留着。三老,那齐宝玉家的不错,鹃儿手艺不比春花好,不过孝顺是真的孝顺。”
一直没说话的潘田和开了口:“三老。夏敏这孩子的性子随了她娘,眼光太高了,想来是你也知道她不嫁人的原因,就给安排了那个齐……”
“宝玉。”
“嗯。对的。齐宝玉。我这边没什么意见。”
潘田和年轻的时候较为幸运,因为人很老实又真诚,被粱乡某一家受宠的小女儿给看上了,就此结了亲,程氏带了不少嫁妆嫁进了七里乡内。婚后,这女子也争气,到了现在,为潘平和生了四个孩子,长女潘夏敏的性子被母亲养的有些娇纵,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就没有嫁人。
潘田和也知道,乡内有姑娘出嫁,三老一般都是先问过孩子的母亲的。能被请过来,说明媳妇是看好那个叫齐宝玉的。媳妇看好,三老也看好,他也没什么意见。
老实说,他女儿会做饭,但是这性子有些娇纵,潘田和有些担心女儿嫁过去后吃不了什么苦。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家女儿再不嫁出去,怕是媳妇又要给她安排亲事了。这会儿难得有个能被媳妇看中的,他也想让女儿见一见那齐宝玉。
三老明白了:“行了。大家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回头我去问问孩子,明个再跟大家商量一番。”
据三老了解,潘夏彩是盯上了齐宝玉在智县做生意这一点才想着要嫁过去的,而潘夏敏是个争强好胜不服输的女孩子,齐宝玉又被她的母亲相中。葛春花擅长做饭,姑娘生的勤快,又会说话,而苏杜鹃是人长的清秀,为人孝顺。葛红英和葛红楠这两个女孩子是葛山村的女儿,无论嫁哪个,葛山村都不放心,苏桃子性子温和,中规中矩,家里也是个好说话的。
依他自己的看法,现在的几个姑娘当中,他看好春花、杜鹃还有桃子这三个孩子。
云松儒将几个孩子单独叫到了学堂的屋子内,将来意都说明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一个拒绝的就是葛红英姐妹俩。
“不嫁。”
葛红英硬气道。
葛红楠:“是的。三老。本来家中就无兄弟,我们俩姐妹嫁不得。我看杜鹃姐姐合适。长幼有序,杜鹃姐姐最大。”
苏杜鹃一时间有些羞赧红了脸。爷爷跟她说过了,对方以前是个童生,现在又在智县做生意,又跟苏泉儿的哥哥苏林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七里乡的女孩子往外嫁,嫁的好便是一生的幸福。
潘夏敏:“云爷爷,那秀才今年到底有多大?”
“三十有余。”
潘夏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大她七岁。
老实说,这年龄太大,她有点接受不了,但架不住她娘亲非得同意这门亲事,而且在云爷爷面前,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娘亲操心她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算这一次不是齐宝玉,也还有下一次的赵宝玉。
一提到娘,潘夏敏就想起了母亲对她的嫌弃。
“你瞅瞅你,哪个女孩子二十多岁了还这么挑剔的?怎么着,这要是没读过书的是不是还配不上你了?”
“娘,你先前怎么就看上我爹了?”
程娘瞬间一噎,随即讪讪道:“咋滴啦?你看不起你爹?”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您也算是个小家闺秀吧。你要不要看看,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还不如她舅舅呢。
谈吐文雅,颇有大家风范。
“这嫁鸡随鸡,嫁够随狗。你娘我入了七里乡二十多年了,这入乡随俗的事情哪能怪得了我?你啊,就是被你那小舅给带坏了。”
“娘,那也是你亲弟弟。”
程娘撇了撇嘴:“行了。我不多说什么了。你在三老面前放听话些。我跟你几个舅舅都看好那齐宝玉,你这要是再把婚事给搅黄了,你小舅估计又要说你娘我的不是了。”
这两三年,程家给敏儿相看了好几门亲事,最后都不了了之,众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亲事,程娘心里也没谱,但既然三老问过她们家了,她就顺水推舟,让女儿去相看一下。早点把女儿嫁出去,她家儿子也好早点娶媳妇。
娶了媳妇就能抱孙子了。
这两年的日子过的是越发的好,程娘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想有个孙子在她身边养一养,程家给儿子相看的媳妇就等着过门呢,就是可惜了,这两年,最大的那个一直都嫁不出去。她可不想嫁进来的媳妇受她们家女儿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