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这件事一探究竟，季如莲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靠在几排堆叠的、蒙着灰尘的宫廷布景板后面，这里是她偶尔上班偷闲、躲避喧嚣的地方。
脸颊上被翁静晶狠狠扇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那女人今天像是吃了火药，一场简单的掌掴戏，每一次都铆足了劲，指甲尖甚至刮过她的颧骨，留下细微的红痕。
她自认没得罪过翁静晶，对方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她有些莫名。
就在她闭目养神时，一阵刻意放轻、却因体型而显得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季如莲警觉地睁开眼，透过布景板狭窄的缝隙望出去。只见一个熟悉又令人厌烦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黑色豪华保姆车——竟然是沈副导。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油腻的POLO衫绷在凸起的啤酒肚上，满脸的褶子堆砌着一种市侩的精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人，动作麻利得与他臃肿的身材极不相称，“咔哒”一声拧开了保姆车的车门，反手关紧了门。
季如莲的呼吸微微一滞。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
难怪！
难怪今天翁静晶像疯了一样，在镜头前对她下死手！那几巴掌扇得她耳朵到现在还在嗡嗡作响！原来原因在这里！季如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带着浓浓讽刺的弧度。
她想起来了，就在上周，这个沈副导还要借着招聘群演的由头揩自己油，最后自己用录音笔把他举报了，那老东西的脸在拍戏时阴沉了好几天，她看得一清二楚。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
没想到这老色鬼竟然和翁静晶有一腿！
看着那辆紧闭车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肮脏交易的黑色保姆车，季如莲只觉得一阵反胃。沈副导那油腻肥胖的身躯，满脸的褶子，猥琐的气质……翁静晶？那个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眼高于顶、处处要压人一头的当红女明星？
这两个人，居然到搅和到一块去了。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鄙夷的冷笑从季如莲唇边逸出，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冰冷与嘲讽，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真不挑食。”
原来这就是翁静晶今天对她格外“关照”的原因——枕边风，还是来自这么个货色的枕边风！她靠在冰冷的布景板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睁眼时，眸底只剩下洞悉一切后的冰冷清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这潭浑水，比她想象的还要脏。
脸上被扇过的地方灼痛未消，她靠在布满灰尘的道具板上，目光锐利如刀，穿透缝隙锁定那辆寂静的黑色保姆车。
就这样吃个哑巴亏?实在是不甘心。
报复？ 这个念头清晰而冷静地浮现。但是敌人太强大，自己暂时还太弱小，公开的对骂撕扯似乎都不利于自己。
季如莲的视线缓缓移开保姆车，落在片场休息区。一个极其微小、带着冰冷恶意的笑容，在季如莲唇边一闪而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翁静晶让她脸上火辣，那她下次就还翁静晶一点别的“滋味”好了……
————————————
晚上，季如莲推开经纪公司厚重的玻璃门，片场残留的喧嚣和脸颊上隐约的刺痛感，被这里冷静、高效的氛围稍稍冲淡。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准备整理这次《深宫如许》的拍摄合同和通告单。
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高跟鞋脚步声，一个利落的身影停在她桌旁。
季如莲抬头，对上一双精明干练的眼睛——是她的经纪人，艳如姐。年约四十，一头标志性的沙宣短发染成深栗色，线条凌厉，完美衬托出她棱角分明的脸型和饱满的红唇。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套裙，气场十足。
“回来了？看样子，脸色不太好啊。”艳如姐目光敏锐地扫过季如莲的脸，在那片不明显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是熟稔的关切中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季如莲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脸颊，扯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别提了，艳如姐。今天拍玲珑挨华妃耳光的戏，翁静晶不知道抽什么风，回回都使足了吃奶的劲儿扇，我这脸到现在还嗡嗡响。”她语气平静，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事实，但眼底的冷意清晰可见。
艳如姐眉头一皱：“翁静晶？她今天发什么癫？走，去我办公室说，正好新到了不错的咖啡豆。”她示意季如莲跟上。
艳如姐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市景观。她动作利落地操作着咖啡机，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季如莲在办公室里舒适的沙发上坐下，直接切入重点：“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午休时，我看见沈副导鬼鬼祟祟钻进了翁静晶的保姆车。”她顿了顿，看着艳如姐瞬间了然的眼神，补充道，“上周，沈副导想借招聘群演的权利占我便宜，我把他的事情直接捅到李佺导演那里。估计李导也警告了他，这几天他没太为难我。只不过，好像换了个人来刁难了呢～”
艳如姐嗤笑一声，将一杯香醇的黑咖啡递给季如莲，自己端着另一杯在对面坐下，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呵，原来是沈胖子，那就难怪了。”她抿了口咖啡，语气带着一丝对圈内生态的了然和淡淡的嘲讽。
“翁静晶这个人…”艳如姐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开始给季如莲梳理一些圈内的信息，“长相是没得说，艳丽挂的，身材高挑，硬件条件确实能打，不然也混不到现在的位置。但她的‘成功’，靠的绝不仅仅是那张脸和身材。”
艳如姐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她的性格泼辣且极具侵略性。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更清楚怎么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去得到它。
从导演、制片人到投资方，只要对她有利，她都能精准地‘靠’上去，把关系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利益。她从不扮可怜，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手段直接、强势。”
“你看她接的那些角色，”艳如姐手指轻点桌面，“清一色的大女主、美艳反派、或者有话题度的争议人物。为什么？因为这些角色能迅速把她推上去，能带来最大的曝光和商业价值。至于角色本身深度如何，她未必真那么在乎。
她非常擅长在男人堆里周旋，利用他们的欣赏、欲望或者仅仅是‘不想惹麻烦’的心理，为自己撕资源、抢角色、抬身价。沈胖子，不过是她庞大‘关系网’里，一个在某些时候有点小用的节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