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全场哗然,不禁左顾右盼,想知道自己身旁的人是不是陈奉。
然而,众人只是窃窃私语,颇有默契的等着枪头鸟的出现,借机静观其变。毕竟,黑市到底是被圣上管控着,虽然有国师相助,但谁知道最后死的时候国师能不能赶到呢。
约莫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位身材魁梧颇有江湖气的中年男人没有耐心,等不及走上前,粗狂的嗓音响彻四周,道:“把金子给我!我来帮你找!说,那个人有什么特质?”
原本,众人以为那枪头鸟怎么也不会轻而易举得到那五锭金子。谁知那女子竟然真从衣襟里掏出五块金子,丢给了对方。
“此人正直大义,虽为一介书生,但敢为弱小鸣不平,愿为冤者谋生路,是位真真正正的君子。”宋诗白以崇拜的语气继续说道:“此次我来找他,便是为了死去的亡魂平反,为未来将被戕害的冤者谋一条出路。唯有他,才能在这混乱的黑暗才能看到一线希望。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混在人群中作乞丐装扮的青年听到此处,精神为之一振,眼神朦胧,脸庞略有湿润。
虽然猜到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听到有人肯定他的付出与执着,他还是觉得备受感动。
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除了拥有枪头鸟的勇气,还具备了枪头鸟的痴傻。很明显,他没有明白宋诗白的意思,不知道宋诗白在说什么,只清楚对方没有回他的话。不由再次开口道:“姑娘能说的详细具体一些吗?嘿嘿,我没.....”
话音未落,众人便七嘴八舌的抢走了那中年男人的话。
有些聪明的人已经率先替宋诗白在人群中喊话了:“陈先生,虽然您为书生,但您的行为绝对称之为侠义肝胆,请容在下称呼您为一声义士!义士,您若听到这位姑娘的恳请,请您出来与这位姑娘一道为这肮脏的世道鸣不平!”
“是啊,义士,我们这个世界需要向您这样的人。黑市为何出现?我们又为何身在此处?便因为这我们缺少像您这样的人!您这样的人,定能拯救如我们这般千千万万深陷囹圄的可怜人!”
“义士,这姑娘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请站出来吧!我们愿意护着你平安出去!”
“请站出来吧!”
“请站出来吧!”
“请战......”
不知谁带起的头,众人所有人都跟着呼喊......
当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时,当所有人都在积极地慷慨激扬时,宋诗白已经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左顾右盼,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积极地表现,想换取钱财.....
他站在那里,长久的注视着她。
陈奉在人群中久久的注视着那位女子,直到那女子看到了他.....
有被认可的感动,也有看到知己一般的惊喜。
他泪流满面,感觉自己渺小的人生终于拥有的价值,可笑的坚持终于得到了首肯.......
人群中很明显也有人也有人注意到他了,并且找到的速度不比宋诗白慢多少.....
......
另一边。
谢晏离开宋诗白之后,便去酒楼里的暗道里见那开药铺的老头。见到老头的第一面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如何,在附近找到炸药了吗?”
“找到了。”那老头面带严肃,接着道:“但那些炸药密布的太多了,而且附近都有火油,稍有不慎,便会出事。现在又在夜里,处理起来很慢。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人员撤离。”
谢晏陷入了深思。
“现在几乎黑市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只要领着他们往外跑,人一多,外面的人也不会如何。难的是,要用什么借口带着他们出去。或者说,不让那些炸药爆炸也行。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老头继续道。
即便那些炸药不爆炸,他们也不敢继续在黑市住下去了。谁能安心在炸药上睡觉?
谢晏想了一会儿,问:“炸药主要集中在哪些地方?哪里又没有炸药呢?”
“时间太短,只排查了我们附近这块区域。我们这附近,基本都有炸药。”老头回道。
他找人的话,若是只知道‘人在哪’这一条线索,也会像荣王一般覆盖式轰炸,不会留下什么空白的地方,免得多生事端。
不知道诗白找到人没有......
“走,先回去看看。”谢晏转身便往回走,步伐极快,边走边道:“我想到办法了,让大家混到人群里,跟着我们撤离。”
“好。”老头想都没有,赶紧回去通知大家撤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天气越来越闷热,成片成片的黑云聚集在一起,淹没了所有的光亮。
宋诗白思考了几秒,便决定不暴露陈奉的身份,只找个借口将他带走,然而,便在她即将开口之际,视线中,一道人影挤了过来.....
该不会是.....
她快速反应过来,指着另外一边空地,高声大喊:“追.....”
“追上陈奉!!!陈奉在那!!!”
一道响彻整个酒楼的吼叫刺穿了整个人群。
大家只愣了几秒,便朝着宋诗白指的方向跑去。
人群如同潮水,推攘着前进,破坏了即将出现的暗杀,追随着前方在黑暗中奔跑的人影。
宋诗白心下急切,又运气了些许内息,脚下生风,身形如同掠影最终停至即将要摔倒的陈奉面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臂,右手掏出信号弹,脱离人群的同时,信号弹在天空中绽放。
东方看到烟雾弹过会儿便会来了。
不过.....
宋诗白转身望向身后,寻找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机关暗器的射击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两道带着微凉的利风声音出现在她左侧。
随即响起了的是一道短促的呻吟。
宋诗白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方才想偷袭她,不,应该说,想偷袭陈奉的人竟然是七日蝉!
实在不行,便让他死在这里吧!
这股杀意在她胸腔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宋诗白只是想想,不会真的蠢到杀了七日蝉。但是.....反手一挥,精准的将袖中的毒虫射到了他脸上。
七日蝉感受到那瞬间的痛感,明白对方做了什么。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反倒低声嘲讽道:“这种时候,还使用内息,真不怕直接暴毙吗?”
杀意转化为怒火,宋诗白冷笑一声,抬脚便要踹过去。
一道慢吞吞跑过来的熟悉身影一个臂弯拥住她,拖着她往前走,急声道:“走。”
快走吧,别打了。
看在谢晏的面子上,宋诗白暂且放七日蝉这个贱人一马,拉着陈奉跟着人群中往前走。
谢晏偏头看向还在发愣的七日蝉,高声提醒道:“跟上!”
就在谢晏喊话的功夫,七日蝉便掠过三人,迅速没入人群。
“我真服了!”谢晏低骂一声,感觉跑的这几步路快把他的老命给要跑没了。
宋诗白见谢晏速度慢了下来,正想拖着他一起走,谁知,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完全无法承受内息的流转,似有什么东西破碎,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喉咙、五官处涌了出来。
那瞬间,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最后的一点意识里,是两道弓箭疾飞的利响。
老天故意的吧?竟然在这个时候来......
宋诗白下意识的想在袖中找药,然而只是停留在‘想’这方面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谢晏感受到拖拽感,需要回头确认一下、愣一下才能缓过神的程度。
谢晏赶紧冷静地按住宋诗白的手腕,没有感受到脉搏,又重新把了一次脉,还是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谢晏摒弃感官,伸手探了探宋诗白的鼻息,没有感受到任何温热.....
谢晏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眼泪几乎是瞬间便流出来了。
“宋诗白.....”
一只弓箭朝着他们这边飞射过来,陈奉见其他的帮不上忙,便秉承报恩的心态,站到了宋诗白、谢晏的面前,打算替他们挡了这一箭。
谢晏一把将他推开,低声呵斥道:“滚。”
他很清楚宋诗白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那种药带来的副作用。但没想到的是这药效的副作用竟然会发作的这么快,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能救宋诗白的药.....
不对,这也有可能是短暂的失去意识,医书上有记录过这种情况。对,没错,就是这种情况!
谢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仅仅抓住这个想法,但不幸的是,他想到的太晚了,朝他们这边射过来的利箭已经距离他的后背不过一寸的距离。
便在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玉骨手隔空握住那只利箭的箭头,另一只手的掌心隐隐有脉络蔓延,泛着金光,无数条金线慢慢组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陈奉倒在一旁,刚想提醒推他的人抛开,便奇迹的看见那只射向谢晏的箭无端折断了,七窍流血的姑娘又重新睁开了眼。
谢晏反应极快的按住宋诗白的手腕,见脉象一切平稳,没有任何之前的重病,以为是国师显灵,忍不住低声诵念一句:“神恩浩荡,赐我福泽。”
这......这,是他眼花了吗?
陈奉正要揉一揉眼睛,一场倾盆大雨直接冲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冲刷了干净。不禁让他头脑清醒了,也让他注意到前方发生的事情。
“陈奉死了!”
“陈奉死了!”
“陈奉被箭射死了!”
“这可怎么办?”
“那个兔崽子射的?!我靠!”
“谁坏了老娘的财路!”
前方跑路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嘟囔了半天,最后不自觉的看向后面,想找那姑娘问问怎么办。于是,又集体转身往回跑。
一道来自军方的威严声音清晰的响彻所有人的耳膜:“大胆叛贼!竟敢率众作乱!放箭!一个不留!”
尾音刚落,箭羽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半空之中,那些弓箭拉扯的声音如同招魂令,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不好!快躲起来!”谢晏朝着人群喊了一声,而后打算抱起宋诗白往几百米外的房屋‘跑’。然而,手才刚碰到宋诗白的肩膀,便被宋诗白反抓着肩膀往房屋处躲避。
自然,宋诗白也没忘记陈奉。
但距离房屋太远,宋诗白一拖二的速度又比不上箭羽的速度,只能一边跑一边躲。很明显,宋诗白三人的行迹太过明显,直接引来了更密集的攻击。
本来躲避就比较吃力,射他们的箭又更加集中,这下更应对了。好在有那老头身边的死士帮忙,三人也顺利的进入空房屋内。
约是半盏茶功夫后,外面又响起了方才的声音:“尔等叛贼,若是交出叛贼首领刘缪州,本将军愿意饶你们一命!”
“不行,不能交出!不然他们一定会借此对公主、国师不利的!”陈奉立即说道。
“首先,我们得知道刘缪州是谁......”谢晏无力吐槽。
“其次,交出刘缪州之后,我们都得死。”宋诗白察觉到谢晏在说谎,嘴角微微翘起,又补了一句。忽的,她又想起方才的昏迷,赶紧按住自己的手腕查看脉象,发现无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方才还以为要死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宋诗白以为自己只是短暂的昏迷。于是,便将方才的意外抛之脑后,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试图观察外面的情况。
然而,远处零星的灯火只是即将熄灭的光点,无法照亮那处的情况,只有无尽、浓郁的血腥味传递信息......
宋诗白保守推测大概有八成的人已经死亡。
“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奉不安地问。
“先等等,按计划,公主应该会调兵过来救我们。”谢晏觉得眼下的情况不好说,随后又补了一句,道:“若是情况有变,我们走地道。”
“恐怕很难走地道了。”宋诗白忽然道。
“怎么了?”谢晏意识到什么,赶紧凑到宋诗白身旁,望向窗外。
只见一排排灯火伴随着马蹄声正缓缓的进入黑市,军队身上的重甲将温暖的灯光折射出冰冷的血意。
大雨,还在下着.....
宋诗白被眼前的境地逼得忍不住吐槽:“两个废材加一个有武功还不如没武功的人,真是死路一条。”
谢晏闻言,一脸认真的提议道:“你说,我们现在要不要双手合十,祈求国师来救我们?”
陈奉若有所思的垂眸,似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若是如此......”宋诗白沉吟一声,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们不如想一下怎么能安全抵达地道。或者,你直接告诉你手里的证据在哪?”
宋诗白看向陈奉。
陈奉沉默了片刻,默默道:“证据就是我。”
宋诗白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嘲讽的低喃道:“不仅想活,还想出名。”
陈奉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谢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诚恳的祈祷道:“想活没有错,出名也没有错。神呐,国师大人,请原谅我过往的无知,赐予我生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