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中的疯狂咆哮与撞击声渐渐被抛在身后。藤雷强忍着内腑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密林之中,向着村子方向疾奔。
动用令牌进行短距离空间挪移,以及引爆邪晶残余力量,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灵力,更对精神力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必须尽快赶回村子。黑石和张笑天的失踪,绝瞒不了多久,一旦被厚土教或风啸神宗察觉,村子必将面临雷霆报复。
所幸,一路再无波折。当他远远望见藤家村那残破的轮廓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村子上空依旧笼罩着令人不安的寂静。
他并未直接进村,而是绕到村后隐蔽处,仔细感知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悄无声息地潜回自家小院。
“雷儿!”许珊珊一夜未眠,一直提心吊胆,见到儿子归来且似乎带了伤,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扶他坐下。
“娘,我没事,皮外伤。”藤雷摆摆手,快速喝了几口水,压低声音将昨夜追踪张笑天、发现其勾结厚土教、以及后续的裂谷之战简要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令牌空间挪移的凶险细节,以免母亲担心。
许珊珊听得脸色发白,又惊又怒:“张笑天这个小畜生!竟然做出如此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有藤坤…他竟然早就…”她眼中闪过痛心和难以置信。藤坤当年是村子的骄傲,谁能想到…
“娘,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藤雷沉声道,“黑石和张笑天暂时解决了,但两边宗门很快会察觉。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许珊珊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你说得对。族长已经苏醒,虽然还很虚弱,但已能勉强主事。我这就去请他召集还能主事的人商议!”
“不,娘,您去不合适,目标太大。”藤雷阻止道,“我去找藤壮他们,让他们分头悄悄通知。您在家守着,若有变故,随机应变。”
许珊珊看着儿子沉稳果断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酸楚,重重点头:“好!你千万小心!”
藤雷服下一颗自己炼制的回元丹,调息片刻,待伤势稍稳,便再次出门。
他找到藤壮、陈猎户等几个核心子弟,将情况告知。几人听闻张笑天的背叛,皆是义愤填膺,后怕不已。
“狗日的张笑天!早知道他不是好东西!”“雷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藤雷迅速安排:“藤壮,你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立刻加强村子周围的暗哨,特别是通往黑云岭的方向,一旦发现任何宗门弟子靠近,立刻以鸟鸣为号示警!”
“陈叔,你组织妇孺和老弱,准备好干粮和清水,集中到祠堂地窖和几个坚固的房屋里,万一…万一有事,也有个躲藏之处。”
“其他人,检查武器,做好准备。但记住,没有命令,绝不可主动挑衅!”
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经过连番变故,藤雷的沉着、智谋和实力早已折服了这些年轻猎手,此刻他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安排完这些,藤雷又去了一趟族长家。
藤山族长服用了回元丹和灵潭之水后,气色好了很多,已然能够坐起。听完藤雷的汇报,老人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怒火,猛地一拍床沿:“孽障!真是孽障!我藤家村怎么就出了这等祸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潮红。藤雷连忙上前,运转丹火灵力,缓缓度入其体内,为其平复气血。
“族长爷爷,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藤雷沉声道。
藤山喘了几口气,慢慢平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藤雷:“雷小子,这次…多亏你了。若不是你,村子恐怕早已…唉!老了,不中用了…”
他长叹一声,随即眼神变得锐利:“风啸神宗和厚土教经此一事,必然更加忌惮和猜疑。短时间内或许不会大规模冲突,但暗地里的探查和小动作绝不会少。张笑天和那个厚土教徒失踪,他们肯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那我们…”
“拖!”藤山斩钉截铁,“他们没有确凿证据,不敢明目张胆屠村,否则必遭天下唾弃,其他宗门也不会坐视。我们要利用这点,尽量拖延时间!”
“拖?”藤雷若有所思。
“对!”藤山压低了声音,“你之前当众揭露风啸神宗的恶行,现在估计已经传开。这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他们越是想掩盖,就越不敢在明面上动我们!我们要摆出受害者的姿态,甚至…可以适当‘示弱’。”
姜还是老的辣。族长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我明白了。”藤雷点头,“我会安排下去。”
离开族长家,藤雷立刻调整了部署,让明哨撤下,只留暗哨,让村民表现得更加惶恐不安,甚至故意让一些妇孺在村口哭泣哀嚎,营造出一种绝望无助的氛围。
果然,中午时分,一队风啸神宗的弟子在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修士带领下,来到村口。他们并未强行进村,而是态度“客气”地询问是否见到张笑天和一名厚土教徒。
负责接待的藤壮按照藤雷的吩咐,一脸惶恐茫然,只说昨夜外面打得天崩地裂,村里人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什么都没看见,还哭诉村子损失惨重,请求仙师们主持公道。
那中年修士探查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痕迹早已被藤雷处理干净),又见村民确实惶惶不可终日,不似作伪,只得悻悻而去。
下午,厚土教也派了一小队人来询问,同样被藤壮等人以类似的说辞糊弄过去。他们虽然怀疑,但找不到证据,也不敢在风啸神宗眼皮底下对“受害者”用强,同样无功而返。
两次试探都被成功化解,村民们稍稍安心,对藤雷更是信服。
然而,藤雷心中的危机感却丝毫未减。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两大宗门绝不会善罢甘休,暗地里的调查只会更加紧密。
傍晚,他再次检查了村子的防御,并悄悄在村子几个关键入口附近,利用剩余药材和灵潭之水,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和迷幻法阵——这都是《基础丹决》杂篇中记载的小技巧。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家中,终于有机会仔细研究那块从张笑天身上得到的、据说是藤坤送回的兽皮。
兽皮年代久远,材质特殊,上面用某种耐久的药墨绘制着简陋的地图和一些注释,正是黑云岭深处的地形图,比外祖父留下的那张更加详细,标注了几个疑似秘境入口波动异常点的位置。
地图背面,还有几段潦草的文字,似乎是研究秘境封印的心得,提到了“封印之力循环节点”、“五行平衡”、“气血可暂时污浊封印,然非长久之计”等语。
藤雷看得眉头紧锁。藤坤似乎对秘境很有研究,但他的方法…“气血污浊封印”?这听起来并非正道,甚至有些邪异。风啸神宗使用腐心草和邪阵,难道与藤坤的研究有关?
他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天才”叔父,产生了一丝疑虑和警惕。
就在他沉思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微叩门声——这是他与藤壮约定的暗号,表示有紧急且隐秘的事情。
藤雷立刻收起兽皮,闪身出门。
院外阴影里,只有藤壮一人,脸色紧张又带着几分神秘。
“雷哥,”藤壮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沾着些许泥污的金属筒,“我们在村西头巡逻时,在一条荒废的獾狗洞里发现了这个!像是…像是信鸽用的脚筒!但里面没信,筒身有个很隐蔽的记号。”
藤雷心中一动,接过金属筒。筒身冰凉,制作精巧,确实像是用来传递密信的。他仔细查看,在筒底边缘,发现了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刻痕——那是一个变体的“坤”字!
藤坤?!又是他!
难道他一直通过这种方式与村里联系?联系的是谁?张笑天?还是…
藤雷立刻问道:“发现的地方,靠近谁家?”
藤壮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那獾狗洞…就在…就在张家旧屋的后墙根下。张家搬去新屋后,那里就废弃了…”
张笑天家!果然!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就我和发现筒子的二狗,我已经让他发誓保密了!”“做得很好。”藤雷拍拍他的肩膀,“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
送走藤壮,藤雷回到屋里,对着灯光反复研究那个金属筒。他尝试用精神力仔细探查,果然在筒壁内侧,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消散的精神力印记残留!
这印记的手法…与他抹除的、凌师兄留下的标记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隐晦!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藤雷脑海:藤坤,或许并非简单地向风啸神宗传递消息,他本身,可能就与风啸神宗有着极深的、不为人知的关联!甚至可能…他就是风啸神宗多年前就布下的一枚棋子?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古书再次微微发热。这一次,热源指向那个金属筒本身。
藤雷福至心灵,尝试着将一丝丹火灵力,以特定的频率缓缓注入金属筒。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金属筒的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更小的夹层!里面赫然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用特殊药水书写过的绢纸!
绢纸上的字迹极小,却清晰无比,正是藤坤的笔迹!但这上面的内容,却让藤雷看得浑身发冷!
“……黑云之秘,关乎上古‘元素之心’…非蛮力可破,需以五行失衡之力,自内而外…藤家血脉,尤以火灵根为引,可暂污封印,然需活祭…计划有变,风啸宗欲独吞,恐灭口…若见此信,速毁之,携母远离,永勿回头……”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似乎书写得十分仓促。
藤雷握着绢纸的手,微微颤抖。
元素之心?五行失衡?活祭?灭口?
每一个词都触目惊心!
风啸神宗的目的,竟然不仅仅是秘境中的传承,而是更深层的“元素之心”?他们早就计划要用藤家村的人,尤其是火灵根者作为活祭品,来污染封印?而藤坤,似乎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参与者,但在最后关头产生了犹豫,试图警告家人?
张笑天的火灵根…自己的火灵根…全村人的性命…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原来,从一开始,藤家村就注定是弃子,是祭品!所谓的庇护、招收弟子,全都是谎言!
“风!啸!神!宗!”藤雷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火和杀意。
之前的冲突,还只是利益和立场之争。而此刻,他真正感受到了那种被当做蝼蚁、随时可以牺牲的彻骨冰冷和愤怒!
他将绢纸紧紧攥在手心,丹火微吐,将其化为灰烬。
这个消息,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必然引起全村恐慌,后果不堪设想。
他独自一人,消化着这个惊天秘闻,感受着沉甸甸的压力和责任。
原来,他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几个宗门弟子,而是整个风啸神宗的庞大阴谋和冰冷无情。
但,他并非没有筹码。
古书、丹道传承、白鹿的相助、还有…这枚提前暴露的惊天秘密。
夜色再次降临,比以往更加深沉。
藤雷推开房门,望向黑云岭方向,目光冰冷而坚定。
既然你们视我等为草芥,欲行邪祭之事。
那我便碎了你们的如意算盘,掀了这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