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考核带来的波澜,并未在藤雷心中停留太久。奖励的二十块下品灵石和三瓶聚气丹被他仔细收好,这是日后修炼的重要资源。而随之而来的“名气”,则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依旧每日准时上课,埋头苦读,夜晚则雷打不动地修炼、温养小鼎,生活轨迹与考核前并无二致。
这份远超年龄的沉静,反倒让一些原本因他年龄和成绩而心生嫉妒或不服的弟子,渐渐收起了小心思,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与好奇。
这日午后,灵药辨识课结束,温婉的苏讲师却单独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藤雷。
“藤雷,你随我来一下。”苏讲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藤雷心中微讶,恭敬应道:“是,苏讲师。”
跟着苏讲师穿过百草堂曲折的回廊,来到后方一间僻静的静室。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宁心静气的檀香。
“坐吧。”苏讲师示意藤雷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仔细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欣赏与探究,“你月末考核的表现,我很惊讶。尤其是炼丹实操,那份对火候的精准掌控和药性融合的直觉,不像是一个刚接触丹道不久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藤雷心中一紧,面上却保持镇定:“回讲师,弟子在家中时,外祖父曾是药师,留下过一些手札,弟子自幼耳濡目染,或许…或许比旁人多了些感悟。”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古书和秘境传承之事,是绝不可对外人言的秘密。
苏讲师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原来如此。家学渊源,亦是造化。那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叫你来?”
藤雷摇头:“弟子不知。”
苏讲师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道隔音禁制悄然升起,将静室与外界隔绝。她神色稍稍郑重了几分:“你可知晓‘炼丹室’?”
藤雷点头:“藏书阁典籍中有提及。是学宫为丹院弟子或有炼丹需求的弟子提供的专门场所,内有稳定的地火口和更好的防护阵法,比自行在外炼制安全高效得多。”
“不错。”苏讲师赞许地点头,“外苑亦有公共炼丹室,需消耗贡献点或灵石方可使用。以你此次考核头名的奖励,足以兑换使用最低等炼丹室数个时辰的权限。”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但我观你考核时所用,虽是基础止血散,手法间却已隐隐触摸到‘蕴灵’的边角,并非单纯追求成丹。寻常公共炼丹室的地火,虽稳定却失之呆板,恐难以满足你进一步尝试的需求。而你自身灵力,支撑长时间精细控火,亦显不足。”
藤雷心中凛然,这位苏讲师眼光好生毒辣!他确实在炼制时,尝试融入了一丝《基础丹决》中提到的“以神蕴药,以火养灵”的意念,只是极为隐晦,竟也被她看了出来。
“讲师明鉴。”藤雷老实承认。
苏讲师脸上重现笑意:“你天赋确实难得,更难得的是这份肯钻研的心性。我掌管百草堂,名下有一个闲置的初级炼丹室,地火品质尚可,且布有‘微灵聚元阵’,可小幅辅助恢复灵力。你若有意,今后每月可额外申请使用三次,每次两个时辰。算是我个人对你的一点资助。”
藤雷闻言,顿时又惊又喜!拥有独立的炼丹室,还能辅助恢复灵力,这对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能极大地加快他实践丹决、熟悉赤焰鼎的速度!
他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弟子谢过讲师厚爱!定不负讲师期望!”
“不必多礼。”苏讲师虚扶一下,取出一枚翠绿色的玉符递给他,“此乃那间丹室的禁制玉符,凭此可开启。地点在百草堂东侧‘青蕖院’甲柒号。切记,地火狂暴,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一切以安全为重。”
“是!弟子谨记!”藤雷双手接过玉符,只觉触手温润,心中激动不已。
离开静室,藤雷握着那枚玉符,感觉比拿到考核奖励时还要开心。这才是真正契合他需求的帮助!
他强压下立刻去尝试的冲动,按捺住性子,直到完成了下午的符文基础课程,又去食堂用了晚膳,待到夜幕降临,才依照玉符上的微弱指引,寻到了百草堂东侧那片相对幽静的“青蕖院”。
院内分布着十数间独立的石屋,门楣上刻着编号。找到“甲柒”号,藤雷将玉符贴上石门。
微光一闪,石门无声滑开。
一股温热纯净、夹杂着淡淡硫磺气息的火灵气扑面而来。石室不大,仅容一人活动。中央是一个尺许见方的黝黑地火口,上方架着一个固定的、看起来颇为结实的青铜基座,显然是放置丹鼎之用。四周墙壁上刻画着复杂的控火与防护阵法,角落里还有一个简易的蒲团,地面隐约可见聚灵阵的纹路。
条件虽然简单,却一应俱全,尤其是此地火灵的浓度与稳定性,远非他那小房间的微型聚灵阵可比。
藤雷反手关上石门,激活了室内所有的防护阵法。一层柔和的光幕瞬间将石室笼罩,隔绝了内外。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并未立刻动用那地火口,而是先从储物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那尊“赤焰”小鼎。
小鼎置于青铜基座上,暗红的鼎身在石室明珠的光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然后,他取出了三份炼制“聚气丹”的药材。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聚气丹是一品丹药中最基础也最常用的,用于辅助修炼,恢复灵力,其炼制难度远高于止血散,对火候控制、药力融合、凝丹时机的要求都更高,正好用来检验他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并实践《基础丹决》中的诸多技巧。
他没有急于引动地火,而是如同考核时一样,先仔细检查药材,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最佳。
准备工作完毕,他手掐控火诀,一道灵力打入地火口的控火法阵中。
嗡!
一束凝练的、呈青白色的地火苗猛地从口子中窜出,舔舐着赤焰鼎的底部。强大的热力瞬间让鼎身升温,热浪扑面。
藤雷心中一凛,这地火果然比自身丹火猛烈得多,控制起来需要更加小心。他全神贯注,精神力丝丝缕缕地蔓延而出,附着在控火法阵上,精细地调节着地火的大小。
预热鼎炉,投入第一味主药“凝露草”…
地火的猛烈超乎想象,若非赤焰鼎材质非凡,导热均匀,只怕瞬间就会将药材烤焦。藤雷额头很快沁出汗水,精神力高度消耗,小心翼翼地将地火压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既保证能快速萃取药力,又不至于损伤灵植精华。
接着是“聚元花”、“三叶苓”…
每一步都惊险万分。地火如同难以驯服的野马,稍有不慎便会失控。有好几次,药力差点因火力波动而冲突溃散,都被藤雷以强大的精神力和对《基础丹决》的深刻理解,险之又险地强行稳住。
他完全沉浸在了炼丹的过程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外一切。眼中只有那尊鼎,鼎中翻滚融合的药液,以及那跳跃的、需要付出全部心神去驾驭的地火。
精神力与灵力飞速消耗,脸色渐渐发白。但角落里的微灵聚元阵适时运转,丝丝缕缕的灵气补充进来,虽不及消耗快,却也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终于,到了最后的凝丹关头!
藤雷手印变幻,打出的不再是学宫传授的基础凝丹诀,而是《基础丹决》中记载的、更为玄奥的“灵蕴九转术”的起手式——虽然依旧生涩,却已初具神韵!
他同时分心二用,一边控制地火转为极其温和的文火,一边将自身所剩无几的丹火灵力,透过鼎身,缓缓注入那即将成形的药液之中,尝试进行最后的“蕴灵”。
赤焰鼎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意,鼎身微不可察地轻震了一下,内壁那些古老的纹路闪过一丝微光,竟将他的丹火灵力均匀地扩散开来,更好地与药力结合。
嗡…
一声清越的鼎鸣自石室中响起!
鼎盖猛地一跳,一股浓郁至极、沁人心脾的丹香瞬间爆发开来,弥漫了整个石室,甚至盖过了地火的硫磺气息!
成了!
藤雷猛地撤去地火,身体一晃,差点脱力摔倒。他强撑着,迫不及待地揭开鼎盖。
只见鼎底,静静地躺着五颗龙眼大小、圆润无瑕、通体呈淡青色、表面隐隐有一道云纹流转的丹药!
丹药品相极佳,灵气内蕴,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聚气丹!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品丹药中的极品范畴!
更重要的是,他在其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那丝丹火灵力残留的温润气息——蕴灵,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他扶着鼎身,看着那五颗堪称完美的丹药,傻傻地笑了起来。
独立炼制一品丹药成功!并且品质如此之高!
这标志着他真正迈入了炼丹师的门槛!
休息调息了半晌,恢复了些许力气后,藤雷将五颗聚气丹珍重地收入玉瓶。虽然疲惫欲死,精神却亢奋无比。
他没有继续炼制,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巨大。他仔细清理了丹室,将一切恢复原状,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痕迹后,才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体,离开了青蕖院。
回到庚申院时,夜已深。赵昊的房间早已熄灯,林轩的房门也紧闭着。
藤雷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中,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尊暗红色的赤焰小鼎,在丹火中沉浮,发出欢快的轻鸣。
而在那鼎炉之上,一条属于他的、璀璨而漫长的丹道,正伴随着袅袅药香,缓缓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