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志支走了司机，告诉对方自己会晚点打车回去。他来到虎屿街，无心观赏城隍庙的热闹，石桥下河水潺潺，路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桂花树刚好盛开，这般美丽的景象他恍若未闻，循着门牌号走到了两间店铺中间，看着昏暗石阶下的咖啡店，深呼吸口气。
孤身进入咖啡店，他坐到偏僻的角落坐下，随便要了杯饮料，观察起四周。等了许久，直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端着饮料上来，他都没有看到预想中“接应”的人，他是暗暗跑出来的，时间有限，他忍不住叫住了这个服务员。
“我是来‘咨询’的。”他轻声说道，他通过网上论坛的一些蛛丝马迹，终于私信联系到了那位股市预言的帖子博主，然后对方并不愿透露过多信息，只是告诉自己约在这里线下见面。
但是是否接受咨询，还得两说。
王有志相当忐忑紧张，要知道这可是能够透析股市的大佬，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旁人一夜暴富。
他虽然年岁不小，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坎坷，但自认是赶得上时代潮流的那批人，什么轿车大哥大，DVD碟片游戏机，乃至于高尔夫一些最前沿的运动项目，他都玩过了解。
对于如今年轻人中火热的互联网自然不会陌生。并且经常冲浪灌水。
而偶然的一天，王有志刷到了那条神秘的帖子，因为是有关股市的标题，他平时经常炒股，玩着玩着几乎是在用家产抵押亏损，被说是赌徒也无所谓，重点是那帖子标题非常嚣张，直言这一周的几只股票的走势。
当时看过一笑了之就过了，从90年代股票刚在大陆推行，王有志就是入场的玩家了，深知其中的水深。
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日他看股市信息，那几只股票真如帖子所言的涨跌了！
这还得了？
王有志立刻敏锐捕捉到了什么。
深知动用人力关系，私下调查那个博主的IP，就在江城。
陆家。
沿着博主的线往后探索，居然是这等庞然大物，掌控国内某个行业的龙头势力，还不够具有能量吗？
所以王有志在愈发了解后便笃定，折服认为这是位高人且背景深厚。
说每个领域的深处，涉及到一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地方后，都会出现一些黑暗不能说的交易，王有志走到今天，贿赂官员，和黑道打交道的事情也很熟练了，不过越往高处，知道的越多，现在即将接触可能是往日更上面大佬们都避讳不谈的事情……这极有可能是更进一步的阶梯。
他风雨打磨的心竟是感到些吃不消。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这半年来股票亏损太多，许多资产都上了银行的警告，急需翻身回本。
那四十几岁的服务员自称是老板，这让王有志有些无语，但他还是相信自己之前走的打听的努力不是镜花水月，他跟着对方，穿过几个喝咖啡的客人。
咖啡店很小，没有隔间之类的，经过吧台，王有志看到了通往上面的楼梯，男人朝旁边指了指，他发现楼梯下方一侧，开辟了另外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帘子遮挡着。
他走了进去，男人开了灯，非常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像是储物间。
也的确是储物间，咖啡店的老板叫柳凯，人称老柳，是城隍庙这几条街店铺老板群中的一员，昨天他突然被服装店那家秦老板收养的外甥拜托了事情。
就是告诉他明天会有个客人来找到店里，到时说出“巴菲特”三个字就好。
“巴菲特是什么？”当时老柳记得这么问。
“哎柳叔，一个网名而已。”顾明骑着单车，似乎买菜回来，爽朗笑着道。
“哦哦哦，我懂了。”老柳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你要见网友？这种事叔明白，跟得上潮流。”
“哈哈哈瞒不过柳叔。”
“放心！我觉不告诉你秦姨！”
……
王有志坐下后，老柳在对面坐下，试探地说出那三个字：“巴菲特？”
“对。”王有志有些激动，但按捺住了，顺从的点点头，他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老师问话。虽然印象中的股神应该得更神秘一点，更高大上一点，不过能确定自己之前找的是对的那就是好消息。
“稍等。”
男人掀开帘子离开了，留在他有些紧张地坐在位子上。隐隐地，能听到外面有对话传来。
“小顾……怎么是个男的？还年纪这么大？”
“哈哈我没和你说……打游戏好友……”
……
老柳头痛地揉了揉脑袋，走出储物室后看到了早就等着的顾明。
“小顾啊，这家伙看着不太好惹啊，你可小心点。”
“放心吧叔，见面前我都知道，不过没想到年纪是大了点。”
“亏我以为你网恋了呢……”老柳嘀咕。
空气凝滞了几秒。
“柳叔，你的思想很危险啊。”顾明笑着看了看前台忙碌的柳婶。
“欸，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
“……”
帘子掀开，一个不同于之前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两杯冒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桌上。
王有志抱紧了怀中的公文包，集中精神。
“你好。”
凑得近了，王有志发现竟然是个少年，似乎是之前在店里……打扫的那个？
光线昏暗，但是他一瞬间就抓住了少年那双仿佛会说话的黑色眸子，深邃的瞳孔像是平静的湖水，拥有与同龄人不符的深不可测，
这小子不简单，王有志暗自收其轻视。
“你好？”顾明发现对方竟然在发呆，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
“啊，你好你好。”王有志回过神来，内心一紧，正襟危坐地说道：“可是股神巴菲特？”
“规矩应该都知道了吧。”顾明没有回答，反而是淡淡说道，他想起一开始演练对话的时候，为了打出品牌，尽情捞钱，在接受咨询的时候，必须表现得高冷一点，最好是非常不耐烦老子一秒钟上下几个亿不屑和你们这些杂鱼讲话的傲天样子。
一开始顾明是有些没底的，但说完看王有志的反应，看来这一套是都非常管用的。
王有志点点头，依言道：“过程一切都得保密。内容和咨询与否由你决定。”
王有志熟练地说出这看似是霸王条款一般的规矩，但是他面色如常，仿佛觉得这理所当然。
“还有呢？”顾明听了，抿了口卡布奇诺，似乎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还有？”王有志怔了一下，他看到对方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难道我遗漏了什么，该死，应该没了啊！”
“不得和外界透露任何有关‘股神’的信息？”王有志手里有些冷汗，不确定地说道。
顾明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岁数可以当如今他爸的中年人，看着挺上道的，怎么到了关键问题就掉链子？
“你这说的不就是和第一条规定重复了嘛？”顾明无语地说道，少年特有的清澈声音反而让王有志更加紧张起来。
“啊，那个……”
“咳，咨询费呢？”顾明没有耐心了，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直接问道，“也不对，应该说是大家一起喝咖啡的费用对吧？还有要收佣金的。”
“哦，这个啊！”王有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他漏了什么重要的步骤的，想不到只是钱……
“这个简单！订金已经在半小时前打到账户了，另外一半的费用和往后佣金，待股市闭市后一小时内会如数转账。”说到钱，王有志心态平稳起来，在他们这类人眼里，钱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嗯，那好。”顾明表面深沉地点点头。
“那接下来，就是我对于你的金融建议。”
……
王有志走出咖啡店，来到外面天气正好的街上，呼吸了一口夏日燥热的空气，彻底放松下来。
背后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浸湿，他举起粗大充满油脂的手掌，叫起出租车来。这样一来，至今所做的的一切都告下比较完美的句号了，他也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呵呵，以后江城藏在下面的人和事，就是我说了算了。”
钱是一切运作的根本，而他扎根多年，各个准备早就有序。他坐上黄色的出租车，最后看了一眼石阶下的招牌，透过玻璃门，那个少年正在和老板说着话，然后突然看过来，和王有志对视一眼。
对方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王有志连忙低下头。
……
顾明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解决掉股神巴菲特的装神弄鬼的线下网友面基后，顾明就暂时放松下来，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没有人生KPI的暑假。
抱着被子打了个滚，顾明迷糊着眼看向一旁滴答滴答响着的闹钟，八点半。
“我去，迟到了这么久！”
顾明本能地清醒，然后坐直起来，就要穿衣服。
穿衣服到一半时，手机却拿了个空，只抓到一个小灵通。
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不再后世996了，而是在卷文化并不算盛行的2008年。
顾明一愣，“不对啊，就算要工作，我为什么要这么怕上班迟不迟到？”被社会荼毒了很多年的顾明忍不住给自己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巴掌。
“在暑假，休息是我合法的权益！”顾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仰头倒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顾明拿开蒙住脸的被子，拿出手机看了下。
徐彬：“顾明，今天来步行街玩吗？”
顾明有些疑惑，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距离他们赚到气球生意那笔钱后不过一周，心中有些明白，而有了点小钱之后，徐彬这小子就想着见世面。
玩可以，但是得想个出门的借口告诉秦晚镜。
不要误会，我根本不怕小姨。
天气越来越热，茉莉盛开，大街白色的花瓣下，是女人们白色的皮肤和大腿。
周日的正午，步行街人山人海。
在步行街的边缘，一条人流较少的街上。
坐在装饰宜人的店内，享受着冷空调的温度，顾明喝了口冰过的奶茶，舒服地哈了口气，然后看向桌前坐着的徐彬。
“约出来玩什么啊。”
听到顾明的问题，徐彬正看着一个设计巧妙的窗口，窗户往外看去，能收揽街上穿着清凉的解解闷。，而是绿树和天空。
“啊，家里呆着无聊嘛。”徐彬回答道，“男孩子要多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对了顾明你赚了这么多钱要干嘛？”
“我自有安排。”
顾明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那个独具匠心的窗户，然后就看到了外面隐隐扭曲的空气，“待会看电影吧。”
看今天这天气，仅仅是六月中旬，这个温度过分了啊……
“哦，那也行，等会喝完我们去看吧。”徐彬约顾明出来本来就是不想要一个人待在家，至于干什么，他倒是无所谓。
重点是在晚上。
徐彬一拍似乎没睡醒的顾明肩膀，豪气地挥手。
“等晚一点，带你去个好地方！”
“哦？”
问徐彬却是怎么都不说，只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这样子顾明就猜到一些八九不离十的场所，而结果也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