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跨界,游戏规则高于一切。男的举重若轻,进退自如;女的务实清醒,自洽圆通。
客串私家侦探的林白,用藏在衣服扣子里的微型摄像头拍下了巫元庆的现场实况,声像同步。
将巫元庆的叙述和俩人的微信聊天记录逐加比照,甚是吻合一致,出入无几。可以断定一无利益冲突二无情感牵扯的男女之间生生起了杀心,不仅突兀而且有悖逻辑。
后经明察暗访,多方分析,刑警们基本上排除了巫元庆投毒杀人的嫌疑。道理再浅显不过了,别说他和尤臻臻当下没矛盾,即便受她威胁了,像他这样的小心怕事的人,你就是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杀人。
抑或是警察的正义感和使命感使然,林白向队长提议,虽说我们办不了腐败分子,但决不允许这样的人继续混在党的队伍中,必须尽快把巫元庆的情况通报给区纪委。队长投来赞许的目光,激动地用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忿懑道,好,这种败类早就该收拾了!
十五
网名为善缘的滕福林今年五十出头,现任尚良市政协办公室副主任,是个不折不扣的副处级官员,比巫元庆还高一个级别,查起来更不容易。
本来正愁着如何下手,结果邹晨试着调出微信号搜索,发现最初是闺蜜沈茜推荐了善缘的微信名片给尤臻臻添加的,这让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当沈茜听说邹晨怀疑滕福林是凶手,要起底他和尤臻臻所有过往时,差点惊掉下巴。她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直呼:不可能!
邹晨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不以为然,你就这么肯定?他俩的事你全清楚吗?沈茜略微滞了一下,又换回了满脸的自信,别的人我不敢说,但滕主任绝对不会害臻臻,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陶运宪忍不住以笑带玩,呦呵…沈小姐急于为他打包票,是不是想撇清自己啊?放心,我们不搞连坐的。沈茜马上急红了眼,卧靠,这可不能乱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随便查。邹晨赶忙打马虎眼,趁对方脑回路没跟上,偷换了话题,哎,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问你怎么认识滕主任的,为什么要介绍给尤臻臻认识?陶运宪也煞有介事地附和,对,对…就这个意思,还有他们认识以后又做了些什么?都跟我们说说。沈茜这才平静下来,不急不缓,臻臻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出了事,我比谁都希望你们早日抓到凶手,替她报仇。我一直觉得想害臻臻的人不是程兆辉就是卢立伦,既然问到了滕主任,那我就知无不言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们吧。
邹晨和陶运宪对视了一眼,同时朝沈茜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沈茜撩了撩头发,整理了下思绪,复盘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年前,滕福林的妻子死于一场车祸。那时儿子还小,家里没女人不行,经单位同事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梅姐。而梅姐家和沈茜家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两家人走得很近,关系十分熟络。梅姐是一家国企会计,短婚未孕,嫁给滕福林的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后来女儿上幼儿园时,梅姐的单位搬迁到郊县,早出晚归,没法接送孩子。梅姐的父母每天先把外孙女从幼儿园接回自己家,再等滕福林下班后过来接回去。沈茜特别喜欢小孩,经常带零食给梅姐女儿吃,还逗她玩。一来二去,滕福林就和沈茜认识了,俩人还加了微信。上幼儿园大班时,夫妻俩见女儿偏爱舞蹈,就想给她报个校外舞蹈培训班。那阵子梅姐正忙于升职竞级,无暇顾及其他,就让滕福林打听了解下这方面的信息。那天,他来接女儿,顺便跟岳父母谈起了这事。岳母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对了,常听沈茜说她的好闺蜜就是专教舞蹈的,何不问问她。本来就怕麻烦的沈茜不愿做二传手,干脆把滕福林的微信推给了尤臻臻,让他俩直接对话。
许是闺密的朋友,尤臻臻就帮滕福林的女儿办了插班,还跟老板卖了个人情,学费打了折上折。不止如此,她一有空就会单独给他女儿开个小灶,传授要领。这些通过女儿的无忌童言,传入他的耳朵,又默默地记在心里。而那时,滕福林也只是市档案馆的一个小科长,实足的清水衙门,无权无钱,什么都做不了。
宦海沉浮,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认识尤臻臻没过三年,滕福林似乎走了狗屎运,从档案馆调到政协文史办,又升任了政协办公室副主任。他不光级别上去了,背靠的平台更大了,圈子人脉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与之相反,尤臻臻的人生在这三年里却处处不顺,跌入低谷。先是婆媳冲突,引发夫妻不和闹离婚,后又遭遇失业,没有了收入来源。无奈之下,她只有一边做兼职舞蹈老师,一边在沈茜表哥的广告公司打工。
那次翻到尤臻臻在微信朋友圈里发的业务推扩,滕福林才知道她转行了,干起了广告传媒,心想到了该还人情的时候了。
坊间戏称政协是个摆设,没多少实权。但它毕竟是组成国家政权的机构之一,其权威性和影响力不可小觑。而办公室又是上传下达,内连外通的重要部门,能量之大非常人能想象。
不过,滕福林只是副主任,市政协这一块的相关业务,他根本没拍板权。所以起先关照尤臻臻做的几笔业务都是他叩头作揖向区、县政协讨来的。业务量不是很大,利润微薄,但不会欠钱,这是跟政府部门做生意的一个特点。精明的老板们都明白一个道理,生意做的再大,利润赚得再多,钱收不回来还不如不做。因而他们开拓业务时,总是将政府机关单位作为主攻的对象,不择手段,火力全开。
尽管提成拿得可怜,尤臻臻还是放眼未来,图谋长远。她从平时的聊天中得知滕福林爱喝酒,尤其是上档次的白酒。于是她不惜血本,买了两瓶飞天茅台送给他。
见酒眼开的滕福林最初执意推辞,尤老师,你这是干什么?真是太见外了!你当年对我女儿那么好,我帮你做点事,难道不应该吗?
滕主任,过去的事情提它干嘛?举手之劳而已。尤臻臻把装酒的礼盒往他骑的电动车脚踏板上一放,柔媚地一笑,这次您帮了我大忙,区区薄礼,请一定收下。
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呢?他抓了抓没几根毛的脑袋,极不自然地眨眨小眼睛,那…那恭敬不如从命…太谢谢你了,尤老师。
她反而显得不好意思起来,躬身致歉,客气啦,滕主任,应该我谢您才对。还有…叫我小尤就行,我哪敢当您的老师啊!
哟,得与时俱进,应该叫你尤总才是。他恍惚了一下,轻松调笑,有什么需要滕某效劳的,请尤总尽管吩咐。
不敢,不敢…让滕主任见笑了!生意上的事少不了麻烦您,还请多多关照。她难为情地低头看了一眼脚尖,晃了两下身子,声线变得格外软糯。
旋即,他抻了抻脖子,得意地眯起小眼睛,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放肆地扫了几个来回,谄笑着用手指了指胸口,一定,一定!我会把尤总的事放在心上。
尝到甜头的滕福林果然说到做到,之后不久,利用人脉关系又帮尤臻臻拿下一个大型风景区导游图及景点解说牌的制作业务。正式签约前,他问她能给自己多少好处费。若依照惯例,从公司奖励的提成里拿出一半给中间人的话,这个单子算下来怎么也得四千多。她索性往上了说,该有五千吧。他眼珠转了转,抬手来回摩挲着下巴,猛一点头,行,就五千。
高调反腐的当下,官员们人人自危,唯有小心方可使得万年船。由于滕福林是二婚,前面还有个儿子要扶养,开销大,经济上还是有点压力的。因而他这次特意关照尤臻臻要钱,不要东西。安全起见,向来心思缜密的他第一时间否定了她提出的用银行卡、支付宝和微信转账的方式,坚持当面交付现金。
对此深表理解的尤臻臻二话没说,从银行取完钱出来立马打电话给滕福林,问他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有东西要给他。心领神会的他秒懂,随口报了条街的名字,下班后在那儿等她。
正是晚高峰,人流熙攘,车水马龙。滕福林说的那条街没法停车,尤臻臻只能将车停在二百米开外的地方,拎着装有现金的黄色帆布包步行过去。
天色渐暗,沿街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她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六、七分钟赶到那儿,等了将近一刻钟,他才骑着小电驴匆匆而至。
俩人进入附近的一家面包店,见店堂里没几个人,她马上打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他,滕主任,要不要点一下。他紧张地瞄了瞄四周,迅速接过信封捏了捏,边塞进随身挎包边摇头,不用了,尤总,我还信不过你。她笑笑,谢谢膝主任,公园那边还有些尾款麻烦您再帮我们催一催。他乐滋滋地点头,这好说,我明天就给他们打电话。
倘若就这么心照不宣、互惠互利地合作下去,大家都会很爽。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渐渐有些膨胀的滕福林,对风韵迷人的尤臻臻动了龃龉的念头,想要色利双收。
男人好色很正常,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苦于没有机会,往往是有贼心没贼胆,意淫一下罢了。现在有一个妖娆的美女经常在眼前晃荡,极其卑微谦恭,还有求于自己,没有想法才怪呢!
骚动不安的他打着谈生意的借口,动辄约她吃饭K歌,言语挑逗不说,还常依酒三分醉,对她动手动脚,揩油吃豆腐…为了赚钱,这些她都忍了,逢场作戏吗,只要不过分,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呀!这还不算,见她半推半就,他越发心痒难耐,好多回明里暗里提出来要跟她开房,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巧妙地婉拒了。
她看上去是有点随便,但也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上她的床。
这些年做市场推广,可以说离开了男人的帮衬,她很难成功。不说万草丛中过吧,至少也是从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识过。日子久了,对男人,她心中自有一杆标尺。像滕福林第一次出现她面前时,他又黑又柴且自带几分势利的中年油腻男模样,让她不自觉的产生了生理排斥和厌恶。从那时起,他对这个男人有了几分戒备和提防。
随着俩人不断交往,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尤其是职务升迁后,他俯视的目光和倨傲的神情把对她的小瞧,清晰地写在脸上,使她颇多不快,极为不爽。可想到还指望他挣些真金白银,只好把心中的不忿压下。哪知他得寸近尺,变本加厉,从每笔生意都要拿大头到想她陪睡,说什么钱是他应得的,而陪他上床算作她的一种公关投资。
简直厚颜无耻,令人作呕。尤臻臻不止一次在闺蜜沈茜面前吐槽过滕福林过于贪婪,不想惯着他,让她为自己拿个主意。对方闻言,先是不以为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认为她小题大做。然后又酸溜溜道,谁叫你长得那么招男人呀!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就知足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女人就是要通过男人来证明自己,我巴不得全世界的男人对我有想法,回应不回应是我说了算…直到尤臻臻把脸拉下来,气得不行,沈茜才撇了撇嘴,一本正经地换了种口吻,你俩虽说是我介绍的,但我跟他没有深交,谈不上很了解。他这个人吧,也算不上坏,只是有点抠搜小气,爱占便宜,给人感觉特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至于值不值和该不该,那是你自己的事。咱俩关系再铁,我都不敢替你作选择,因为没人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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