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柳树又长出长长的枝条,一丝一缕随着温柔也冷冽的风飘荡,洋洋洒洒落下的,柳叶也争春。
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孩子们整齐地站成一排又一排,一招一式都练得认真,汗珠从他们的额头落下,一滴一滴变为一串一串,在脸上化成一道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朱砂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面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每日晨起练武,跟不上师哥师姐们的时候,就在休息时间练习,后来呢,她终于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于是开始想要保护他人,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如此天真,善良成为了被要挟的成本,致使遇见自己爱到骨子里、恨到心脏里的人,爱恨交织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如果是两败俱伤,那么自己为何伤的这么深?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蔡媛大步走到皇位,椅子还未坐稳就大声说道。
大臣们闻言都深深埋着头,无人敢答。
“退朝。”身边公公一句话刚落,蔡媛便起身离开。大臣们见此,也纷纷离开。
“蔡媛!”
蔡媛出了大殿,刚要往回走,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还未反应,一个巴掌迅速落下。
“朕不在的日子,你就是这样上朝的?!!!”
薄唇微启,想要解释却如鲠在喉。
多久了,还以为他永远不回来了……李子墨……
陛下……慢腾腾挤出几个字,后又欲言又止。
李子墨这时却开了口:今日之后你便回去吧,这段时间的代劳朕会换成钱币付给你。
回去?陛下要我回哪里去?我已经没有家了……蔡媛语气中是急切,是怨恨:还是说,于陛下而言,蔡媛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泪珠从眼眶中打转,不出片刻脸上便留下了泪痕。
李子墨顿了顿,自然是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陛下,娘娘在前朝坚持如此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身边侍女说了一半便被蔡媛抬起手阻止,她缓缓起身,既然陛下不信,臣妾离开便是,今日起,望陛下与妾此生不复相见。
蔡媛转过了身正欲离开,不料脑海中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别人都是身穿魂穿,怎么到了我就是共用一个身体,我要回家,杀了他,杀了他!!!
身体不受控制的将簪子拔下,趁着李子墨没有防备,只一瞬间簪子便插入体内,鲜血顺着簪子流下,有一部分沾染到蔡媛的袖子上,将精致的绣花染成一朵红。
等反应过来,一切都已来不及。
来人呐,传太医,把这女人拿下!!!
蔡媛愣住,手缓缓松开,嘴里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啊!!!
解释或嘶吼,都已无人在意。
牢中是一片片的黑,唯有小小的一扇窗传进一点点微弱的光。光亮中,一个身影缓缓站在眼前。
娘娘,请吧。
那人手中端着的,是叠的整齐的白绫。
蔡媛冷笑,家人已逝,生死于她而言有何可怕?只是世人皆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竟不念一丝旧情,不念一点功劳,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究竟算什么!?
父亲,我错了,我不该妄图觊觎帝王的感情,我早该听您的,不然怎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父亲,女儿来陪您。
蔡媛一手扯下白布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不挺将两端反向拉扯,很痛很痛,她却未松过手,直到都没了好脸色呼吸微弱。后来是传旨的公公看不下去,直接下了狠手,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李子墨躺在床上,眼前只出现一袭红衣,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子墨,你怎么了?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将自己伤成这样?
不知多久,关心的话语突然变了语调:李子墨,你为何与李长安合伙灭我满门,我恨你!
心脏猛地一痛,李子墨惊醒。
陛下,陛下醒了!身边的侍女接连传话,太医又被请了过来。
陛下,伤口虽深但好在未伤及要害,安心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李子墨点点头,示意太医退下,随后平躺在床上想着刚刚梦中的事。
若说对不起,灭门之事我始终对不起你,朱砂,或许我们就是这样的命运,分分合合却注定不能圆满。
师傅师傅,不好了!楚丞丞手里紧紧握着一只鸽子,一路狂奔。
怎么了,别慌。朱砂看了看他手里的鸽子,不双手抱着肚子偏偏单手握着鸽子脖子处,险些将其捏的没了气。
师傅,李子墨……陛下受伤了。
闻言朱砂一愣,她心下一惊,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随后对着楚丞丞说道,你跟我来。
楚丞丞跟着朱砂进了房间,朱砂将自己要交付的东西以及要交代的事一一交代给他。其实自己早已想好要将朱雀门交给楚丞丞,只是没想到这一刻竟来得如此之快。
房间彻夜长明。
楚丞丞,昨夜所说,你可记住。
记住了师傅,你放心,我必不负所托。
朱砂看着眼前楚丞丞的样子,欣慰的笑笑,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吧。
师傅,朱砂的话被打断,她看着楚丞丞,楚丞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朱砂磕了三个响头。
今生今世,楚丞丞只有朱砂一位师傅。
朱砂心中一颤,可还未待她回过神,楚丞丞已经起身去找孩子们。
孩子们,楚丞丞,以后他就是朱雀门新一任门主,更是你们的师傅,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都要听从他的的吩咐,明白了吗?
孩子们纷纷跪下,齐声道:弟子谨记。
朱砂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楚丞丞,咬了咬牙,随后坐上了朝廷来接她的马车。
她将马车的窗帘掀开,看见大家都在与她告别,心中五味杂陈。
路过那段熟悉的路,所有的回忆也似潮水般蜂拥而至。
这一幕,何其相似。
师傅。
朱砂没给您丢脸。
一双纤细又布满伤痕的手将帘子轻轻放下,随着车夫一声声的“驾”,马蹄踏下一层层沙,随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