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说小墨,到底去哪了,也不托人寄一封家信给我们。他自幼并未出过远门,这都快七日了,怎么还是音讯全无!这娃,咋就这般不懂事,也不知托人带个口信。想当初,大儿出门办差,我都没这般牵挂过!你不是去打听过了,到底时什么情况啊?”
老妇扶着个簸箕,里面装着些花生,是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念叨着。而她身旁独坐在主位(面朝屋门的位置)的老头,却与之相反,盯屋门之外木不吭声,听闻老妇问话,则是端起那略带缺口的酒碗,小饮一口后,方才沉声回道:“明日你还要去陶府做工,还是早些歇歇吧!”,随即端起碗又抿了口,评价道:“嘶,这酒倒不错,挺烈的,好酒。”
“好什么,一文钱二两,多半兑水了。跟你提儿子的事,你扯什么酒,你以后跟你的酒过吧!“老妇显然被老头的话激怒,将簸箕放在桌上,又将手里去壳的花生放在老头面前碟中,在拍拂身上衣裳一阵后,这才咒骂一句“喝,就知道喝,早晚喝死你这个老鬼。”往里屋走去。
“你这泼妇,你,你懂个屁!”老头不甘,怒目冲着老妇的背影回怼,可似乎又想到什么,则是急忙默去声音,目光又挪回屋门之外,面色惆怅的端起酒碗,苦饮一口,直至他目光停留在,平日里用来砍柴斧头上,适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你懂什么,你也不用懂。”
‘我靠!我,这不是投胎,我这是头七回魂!'
安自如的意识猛然一惊,这两人是他这世的父母,准确的说,是那个钱墨的父母,也就是那个与他灵魂融合的那位。
‘可这头七回魂,不是牛头马面领着回来?’
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以前那些被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安自如现在是不得不认。总不见得有人问:‘喂,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张口就回:‘我是个球吧!’,对了,我算东西嘛?
这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浑浊的安自如,再一次陷入‘意识的风暴之中’,一场围绕着‘他是不是东西’为核心的风暴!兴许这是个值得深究的探讨,乃至他完全无视那‘白给来的爹’,正身形踉跄的提着斧头走出院门。更是没留意到,一位牛头人身的人物正站在门边,抬手扣着鼻子。
“没买路钱,你死什么死!”
‘不是,都这么直接的嘛!’
听着牛头的牢骚,安自如真想走上前狠踹一脚,可奈何他非但没脚,还得像一条狗般被栓着。不过,也有喜人的地方。那就是,他能动了,像动漫里的史莱姆一样,不,是像祖传的僵尸一样蹦着走。
“牛,牛哥,还有多久能到啊!”
生前没怎么阿谀奉承,这死了,没了那身傲骨和脸面,倒也圆滑些许。虽说,这声牛哥叫得还是有些羞涩,但也算是未来可期。
“走着呗,没有买路财,哪有顺风的车。再说平日,我都是领顺死的鬼,要不是马面告归未回,算了这是私事,就不便与你提起。”
兴许那声‘牛哥’,撬来牛头的几份薄面。倒也是不像,刚逮安自如时,那般语气严厉。
虽然安自如不明白牛头口中‘告归’两字是什么意思,但根据后面那‘未回’二字,分析起来,明白的也算七七八八。
“牛哥,你们也休假?”
“休假?”
听牛头的语气,似乎没听明白,安自如忙是在意识里,搜刮那些为数不多的古话后,急忙补充道:“就休班,休工啊那些...”
这说的含糊,没曾想听的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你是指休沐,怎滴!你莫不是瞧不起我,我这阴差,大小那也是个官职!”
一听牛头的语气拉升,惊得安自如连忙开口辩解。
“没有,没有,坚决没有。牛哥,不,牛爷,牛大老爷,我哪敢啊!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啊!”
“哼,量你也不敢。阴间律法,如有顶撞阴差,不服管役者,阴差可直接击散其魂体,让其灰飞烟灭,以儆效尤。”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都是什么法,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安自如听得那叫一个后怕,好在先前一再克制。就他这死了不能再死的鬼样子,灰飞烟灭,那就没了,彻彻底底没了。可就算如此,安自如也没打算惊言慎行。
“牛大老爷,你们阴差还招人嘛!”
此话一出,就如同踩到刹车,虽说走在前头的牛头,没有发出‘咯吱’一声停下,可那身形是确确实实的停住。
‘都怪这张死嘴啊!’
安自如显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只他忘了,至始至终他没长嘴,与‘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这‘嘴’它背什么锅,这锅它有缘无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