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晨光刚漫过村口的玉米地,楚运欢就推着自行车站在吴文娇家楼下,车筐里放着个印着“博川师范”字样的保温桶——是张阿姨凌晨五点起来熬的豆浆,还放了勺红糖,“跟文娇说,甜的能压惊,比咖啡养人,别再熬夜刷题了”。
“楚哥,你等很久了吧?”吴文娇背着书包跑下来,头发有点乱,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淡了点,手里还攥着片干玉米叶——是昨天楚运欢给她的,被她夹在语文笔记里当书签,边缘被摸得发毛。她刚要上车,楚运欢突然递来个牛皮纸袋:“里面是玉兰花瓣,昨天散步时捡的,你以前说喜欢玉兰香,夹在笔记里能提神。”
吴文娇接过纸袋,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突然想起春天时校园里的玉兰树——当时她和楚运欢在树下背《岳阳楼记》,花瓣落在课本上,楚运欢说“花瓣虽落,却能留香,就像努力不会白费”。她把花瓣小心地塞进笔记本,声音轻得像怕惊到花瓣:“谢谢,我还以为玉兰早就谢了。”
“后山还有几棵晚开的,”楚运欢蹬起自行车,车链条“咔嗒”响着,“等周末有空,咱们去捡点,给晓慧也带点,她肯定能画成好看的书签。”吴文娇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攥着楚运欢的衣角,风里飘着玉米叶的清香,心里的紧张好像被吹散了点——她怕医生真的让她休学,更怕自己撑不到高考。
县医院的心理诊室在三楼,走廊里贴着淡蓝色的壁纸,画着小小的太阳和云朵。楚运欢推开门时,王医生正坐在桌前整理病历,桌上放着个印着玉米图案的笔记本——是县农业局发的宣传品,王医生笑着说:“我老家也种玉米,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家娃备考的时候,也是天天熬到后半夜。”
吴文娇坐在沙发上,手指捏着玉米叶书签,半天没说话。楚运欢主动把她最近的情况说出来:“她每天只睡五个小时,靠咖啡提神,上周撕了自己整理的笔记,总听见有人说她‘考不上’,她妈还总提让她去服装厂打工。”
王医生点了点头,递给吴文娇一张画纸:“咱们不用急着说病情,你画画吧,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吴文娇握着笔,犹豫了半天,在纸上画了片玉米地——玉米苗被乌云压着,却有一株苗顶着乌云,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这株苗是你吗?”王医生指着画,吴文娇点了点头,眼泪突然掉在画纸上:“我怕这株苗撑不住,像我一样……”
“撑得住的,”王医生轻声说,“你看你画的苗,根扎得很深,乌云只是暂时的。你现在的情况是考前焦虑引发的幻听,要是能暂时休学调整,对情绪恢复更好。”“不行!”吴文娇立刻摇头,声音带着急劲,“还有 40天就高考了,我不能休学!我想考上博川师范,想跟楚哥他们一起去学校的玉米地写生!”
楚运欢赶紧接过话:“王医生,有没有不用休学的办法?比如每天抽点时间放松,我们可以帮她监督。”王医生想了想,翻出玉米图案的笔记本:“那咱们试试‘碎片化放松计划’——每天早自习后去操场散步 10分钟,午休时做呼吸训练,晚上睡前编个小手工转移注意力。你们不是常去玉米地吗?可以把呼吸训练编成玉米相关的口诀,这样更容易记住。”
楚运欢眼睛一亮,立刻说:“我知道怎么编!吸气像拔玉米苗,慢一点,让根扎稳,数三秒;呼气像埋玉米种子,轻一点,别惊着芽,数四秒!这样她肯定能记住!”吴文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这个口诀,让她想起去年帮张叔拔玉米苗的场景,阳光落在玉米叶上,暖融融的。
从医院出来时,楚运欢给吴文娇买了根冰糖葫芦:“张阿姨说酸的能开胃,甜的能开心,你尝尝。”吴文娇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嘴里散开。两人路过玉兰树时,她又捡了几片花瓣,夹进笔记本:“花瓣落了还能当书签,我也能撑过去,就像花瓣一样,就算落了,也有自己的用处。”
中午的操场很安静,楚运欢带着吴文娇坐在看台上,教她做呼吸训练。“吸气——拔玉米苗,一、二、三,”楚运欢做着动作,胸口慢慢鼓起,“呼气——埋种子,一、二、三、四。”吴文娇跟着做,刚开始还很僵硬,练了几遍后,慢慢放松下来:“好像真的有用,心里没那么慌了。”
下午第三节课,吴文娇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吴母打来的。她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母亲的吼声:“你居然去看心理医生?我看你就是太娇气!别人备考都没你这么多事,不行就回来打工,别在外面浪费钱!”
吴文娇的脸瞬间白了,手都在抖。楚运欢赶紧抢过手机,声音坚定却不冲:“阿姨,您先别生气。文娇最近每天刷题到凌晨一点,手指都起了茧,英语单词本写满了‘博川师范’,她比谁都想考上。您要是真为她好,就别再提‘服装厂’的事,哪怕只跟她说一句‘加油’,对她都是鼓励。”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楚运欢能听见吴母的喘气声。过了半分钟,才传来她小声的回应:“让她……好好考,别太累了。要是钱不够,跟我说。”楚运欢把手机递给吴文娇,她接过时,眼泪已经掉在屏幕上,悄悄攥紧了楚运欢的袖口,指尖泛白——这是母亲第一次没提打工的事,第一次说“别太累”。
“你看,阿姨其实很关心你,”楚运欢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以后咱们多跟她说说你的进步,比如今天做对了几道题,背会了多少单词,她肯定会更支持你的。”吴文娇点了点头,把手机放进书包,翻开笔记本——玉兰花瓣夹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页,像片小小的铠甲。
当晚晚自习,教室里的灯格外亮。吴文娇刚解完一道数学题,突然听见后排传来翻书的“哗啦”声,脑子里又闪过“你考不上”的声音。她攥紧了笔,手心全是汗。楚运欢立刻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走,咱们去操场透透气。”
两人并肩坐在看台上,风里飘着玉米叶的清香。楚运欢指着天上的星星:“你看,今天的星星特别亮,没被乌云遮住。你也一样,焦虑只是暂时的乌云,不会遮住你的光。”吴文娇抬头看着星星,突然想起王医生说的“根扎得深,就能顶得住乌云”,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楚哥,”吴文娇突然说,声音比平时坚定,“明天我想试试自己去上课,不用你陪。我想自己撑撑看,就像你教我的呼吸口诀,慢慢学着自己调整。”楚运欢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笑了——这株曾被乌云压着的玉米苗,终于开始学着自己顶起一片天。
“好,”楚运欢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编好的玉米叶书签,上面还串了片玉兰花瓣,“这个给你,要是觉得慌了,就摸摸它,想想咱们的玉米地口诀。我就在教室后排,有需要随时叫我。”
吴文娇接过书签,指尖划过玉米叶的纹路,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晚风拂过看台,带着玉兰和玉米的清香,天上的星星闪着光,像在为她加油。她知道,对抗焦虑的路还很长,但她不再害怕——有楚运欢的支持,有母亲的转变,有自己的坚持,她一定能撑到高考,撑到博川师范的玉米地,撑到属于自己的那片阳光。
第二天早上,楚运欢推着自行车站在楼下,没看见吴文娇的身影。正想打电话时,看见她背着书包从楼道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点浅浅的笑:“楚哥,今天我自己去学校吧,你不用陪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玉米叶书签,“我带了这个,肯定没问题。”
楚运欢看着她骑车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吴文娇正在慢慢长大,慢慢学会对抗焦虑,就像他们种的玉米苗,在风雨里慢慢扎根,慢慢长高。他骑上自行车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给她独立的空间,又能在她需要时立刻出现。
校园里的玉兰花瓣还在落,吴文娇路过时,又捡了一片,夹进笔记本。走进教室时,赵晓慧立刻递来一张画——上面是她和楚运欢在玉米地做呼吸训练的样子,旁边写着“加油,吴姐!你超棒的!”。吴文娇笑着坐下,翻开数学题册,指尖划过题目,心里的“小虫子”好像不那么吵了。
楚运欢坐在后排,看着吴文娇认真的背影,悄悄把她的英语单词本拿出来——在“perseverance”那页,他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你已经很棒了,慢慢来”。他知道,接下来的 40天,还会有困难,但只要他们彼此支持,彼此信任,就一定能一起走到高考,一起走进博川师范的校园,一起在玉米地里,埋下属于他们的希望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