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像是被谁从天上大把撒下来的,起初是细碎的雪粒,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转瞬就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簌簌地铺满了整座城市。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路灯的光晕里浮动着无数飞旋的雪花,小满、蓝玥和萧丞并肩走着,羽绒服的帽子上早已积了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细腻的糖霜,把三个人的影子都染得温柔起来。
“去吃老地方的火锅吧?”萧丞呵出一团白气,指了指街角那家挂着红灯笼的火锅店,“冬天的第一顿火锅,就得配这样的大雪才够味。”
玻璃门上凝着厚厚的水汽,推开时一股滚烫的牛油香扑面而来。火锅炭火正旺,红汤咕嘟咕嘟地翻着浪,花椒和干辣椒在汤里打着滚,把屋子里的寒气都逼得节节败退。小满正忙着往锅里下肥牛卷,蓝玥忽然被萧丞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抬眼就看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指尖悄悄指了指外套内侧的口袋——那里鼓囊囊地揣着个小盒子,棱角在布料上印出模糊的形状。
蓝玥的心猛地一跳,夹着毛肚的筷子差点没拿稳。她不动声色地往小满那边瞟了一眼,对方正专注地盯着锅里翻腾的虾滑,鼻尖被热气熏得红红的,浑然不觉这桌人心里藏着的秘密。
吃到一半,萧丞忽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小满,有件事想跟你说。”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在喧闹的火锅店格外清晰。
小满抬头,眼里还映着铜锅里跳动的火光:“嗯?什么事啊?”
萧丞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那个丝绒盒子,在桌面上轻轻打开。一枚素净的银戒指躺在红丝绒里,阳光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戒指内侧映出一个小巧的刻字——是个“满”字,笔画里藏着细细的纹路,像极了小满常绣在衣服上的藤蔓。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萧丞的目光落在小满微微张大的眼睛上,语气却越发笃定,“但我见过你为蓝玥奔走的倔强,见过你拿起针线时的专注,也见过你在风雨里不肯低头的样子。小满,你就像松柏村的映山红,把日子过得又热烈又扎实。”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满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热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那些一起熬过的雨夜、一起分享的泡面、一起在服装厂宿舍里点亮的台灯,还有此刻锅里翻腾的热气、窗外纷飞的大雪,突然都涌到了眼前。她看着萧丞眼里的期待,又转头看了看蓝玥——蓝玥正冲她笑着点头,眼里闪着比火锅还暖的光。
“我愿意。”这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哭腔,却无比清晰。
萧丞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执起小满的手。她的指尖还有点凉,指腹上带着常年做针线活留下的薄茧,触起来格外踏实。银戒指套进无名指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三个人突然都笑了起来——萧丞笑得有点傻,小满的笑声里带着哽咽,蓝玥一边笑一边用纸巾擦眼角,把眼泪都蹭到了鼻尖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火锅店的红灯笼晕成了一团朦胧的暖光。蓝玥望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松柏村那棵要几个人合抱的老槐树,小时候和小满在树下捡槐花的日子;大山里漏雨的铁皮房,雨夜两人抱着被子挤在角落,听着雨滴打在铁皮上的噼啪声;还有医院走廊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那些绝望又挣扎的日夜……
原来所有的苦难,都像这锅里翻腾的底料,要熬过足够的火候,才能熬出最醇厚的滋味。就像向日葵,总要经历几场狂风暴雨,被冰雹砸弯过腰,被烈日晒蔫过花瓣,才能在某个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把花盘挺得笔直,开出最灿烂的模样。
火锅里的汤还在咕嘟作响,把三个人的笑声都煮得暖洋洋的。雪花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像给这幸福的时刻,盖上了一层温柔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