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怎奈海棠无香 > 第四章 原来是你(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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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点了点头。

良久,不再说话。

贺道年是当今的太师,我还记得那几年朝中的文官在贺道年的授意下,对父亲的谏言有如石片般飞来,父亲谨小慎微,但还是免不了他们的穷追猛打。

那段日子,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好在,那时,我还小。

那时候,父亲最爱去的就是我的海棠阁。他簇着我,在暗格子窗前朝外望,看一树海棠盛开。父亲握着我的手,拿着笔,在上好的生宣上写着小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父亲边写边念,“这是大才子苏轼咏海棠的诗,许是因为太爱海棠了,夜深了,还担心这一树灿烂如云霞般的海棠花沉沉睡去,故而想燃着红烛,彻夜的看,怕也看不够呢。”父亲转向我,“若能如海棠般绚烂地睡去,也是美的吧?我也是担心我的棠儿,心有不舍啊!”

懵懂的我听着父亲喃喃。

现如今我懂了,朝局纷争太惨烈。这里面有太多无奈心酸与不忍。

“父亲,贺紫茉被选进宫的事是不是真的?”我问。

父亲点了点头。

“可是您推选的?”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是。怪只怪你们风头太盛!”父亲沉吟良久,半晌吐出这句话。

“可为什么进宫的是贺紫茉?”我追问。

父亲见再瞒不住我,只好如实相告,“其实皇家的意思是想在你们二人里挑一位进宫。贺家的祖上曾出过几任太妃,宫里自然更亲近她。这旨意刚一传到贺道年那里,他就立刻进宫谢恩了。我与他同朝为官,势力均衡,这么一来,他便是占得上畴了。谁知贺紫茉突然没了。贺道年原本想着跟宫里联姻,以后定能如日中天,这下倒好,得罪了宫里不说,还失了女儿。”

“那我的婚事?”我知道这其中定有原委,追问道。

“你们俩才情相当,容貌秀丽,早已传的街头巷尾,贺紫茉没了,我怕宫里转而再选中你,所以就和青宣的姨丈商量好,让你们尽快成亲。”父亲满眼疼爱地看着我说。

“可是,女儿心里还有疑虑。”我瞧着父亲鬓角的白发,不忍再问下去。

“别说是你,整件事情,就是我也是满心犹豫。不过,好在你已经成婚了,宫里的日子瞧着富贵,可那说不出的烦难不知有多少,为父怎忍心你去受委屈?”

父亲一席话,说的我眼眶湿润。怕父亲担心,我不敢流出眼泪,只得别过头去。

父亲的本意是不愿我去受委屈,可难道我现在的日子不委屈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

“你刚才问我青宣和贺家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对你说什么了?”父亲问我。

“没有,只不过听见下人们议论,所以回来问您。”我不忍说出实情。

“是了,这事怪我,本该早些和你说的,只仓促着让你们尽快成婚,竟忘了还没让你了解清楚。等会儿让人做些海棠饼,为父细细地告诉你。”

夜,难得的静。

窗内烛火烧的正盛。窗外的海棠飘摇。

青宣,原来你是李青宣。你的曾经我已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那一刻,我决定要把我此生所有的爱都给你,来弥补你原本无爱的曾经。即使从没有过人爱你,也没关系。因为,你现在有了我。

海棠浓的正艳,尽管无香。

杜府大门盛开。早有家仆迎着我和青宣进府。

杜夫人亲热的把我拉到身旁,满脸笑意地招呼我用饭。

青宣还是一样木然的脸,只是冷峻的神情更加英武。

“你说怪不怪,贺道年今早上了道请罪的折子,说这月初十请皇上屈尊到贺府赏宴。”杜老爷对青宣说道。

“我,听说了。”青宣答。

“这不,还给咱们府下了拜帖,让你们夫妇也一同去。这贺道年可真有他的,女儿刚刚过世,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思宴客呢!”杜老爷朝杜夫人说着。

杜夫人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青宣,冲杜老爷摇了摇头。

“哎哟,我忘了,你曾拜过贺道年为师呢!”杜老爷不以为意的说。

“多少年前的事了,姨丈不提我都快记不清了。”青宣依旧冷峻着脸说。

我心知青宣的心里一直敬仰着贺道年,这些年他们私下的联系不断,但是在杜府,他没有半点表露,我心想,这里面一定不寻常。

席上的人都各有各的沉思。

“哎呀,你们俩人提那些陈年旧事干什么?”杜夫人打断他们的谈话,转头问我:“这是如棠第一回跟着咱们杜府参加宴席,倒是该想想怎么打扮才好?你打算穿哪个式样的衣裳去赴宴?是梳金丝攒珠髻还是常云髻?”

知她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莞尔一笑,接口道:“往日的宴席也参加过不少,我想着就如平常的样子就好。”

“那怎么成?这可是你作为新妇头一回赴宴,明儿个,你到我这里来,我有几样好首饰,收到现在都不曾让我那几个丫头看过呢,你挑两样,到时候戴上。”

我不好推脱,只得谢过了。

用过饭,我们各自回屋。

青宣与我成亲后,杜府把正院后的一排耳房让给我们住,虽说是耳房,毕竟承接着正厅,其实大得很。后来我才得知,这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

青宣虽与我一同回了院,可他却径直走向了书房。

我带着秋儿回到内室,秋儿气鼓鼓地忿忿,“这姑爷可是天大的面子,难道还要咱们去请他过来吗?”

“去,把灯点亮,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些诗集,正好现在看看。”我一如既往地平静。

“小姐,怎么回家去一趟倒像是换了个人,可是你知道什么了?”秋儿嬉笑着问我。

我微笑不语,只管翻书。扉页上正是李商隐的那首《无题》。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李商隐的诗实在是委婉阴柔至极呀,读来让人肝肠寸断呢!”我看到极致处,不由地念了出来。

“小姐,你倒是告诉我呀!别说那些我听不懂的!小姐!”秋儿点满了室内的烛火,走过来央求我道。

我拗不过她,刚要开口,只见内室的帘子正掀起来,一袭青衣映入眼帘,帘子掀开,依旧是那张清俊的脸。

是青宣。

秋儿正与我打闹,也怔住了。

我红着脸,抚摸了一下发髻,还好不曾乱。“你……?”我本想问“你来这里干吗?”可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再也问不下去。

青宣没有说话。他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桌案的书,抬头问我:“你喜欢唐代的李商隐?”

青宣的声音幽幽飘进我的耳朵,我们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

我避开他凝重的眸子,说:“李商隐的深情旁人比不了。”

话音刚落,忽一抬眼,发现青宣深情地望着我,“她也曾这么说过。”他的嘴角含着笑意。

“是贺紫茉。”我轻轻地说。

这回轮到青宣吃惊,他的目光如烈火般直射过来,从未,他从未这般细细地看着我:“你和她……”

我竟心知他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和他并不像坊间传言的那般,其实,我们,很聊得来。”

“这么说来,你就是她曾说的那个……知己。想不到原来是你。”青宣再次看我的眼神,似比以往温柔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