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俊遥才走到前院,便看到了众人。
沈尚启一身青衣立在其中,冲他拱了拱手。
石俊遥双拳相抱回礼后,立马去查看情况。
已经有擅长医道的纸人在替众人疗伤了,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但最严重的还是石娴书。
倒不是她的伤口有多狰狞,她身上倒是一点伤也没有。
而是眼神。
和心跳。
显示着,石娴书,她快要死了。
她微睁着眼,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那个大夫纸人把石娴书上下看了个遍,纳闷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大小姐这身体有些奇怪呀……”
石诗悦:“哪里奇怪?”她追问的急,大夫却惊疑不定地摇头:“待老夫再好好想想……”
刘晓玉一出后院就见到了石娴书,她颤抖着手去碰她的脸,强颜欢笑:“怎么了这是?”
大夫对众人摇摇头,他活了生死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石诗悦见状,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却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
可除了她,其余人多多少少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在快速的恢复。
沈霜序:“二师姐……”她扯了扯石诗悦的袖子,想提醒她异常的身体。
大夫大惊失色:“这这……”他指着石诗悦,嘴里说不出话。
石俊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看石诗悦哭的昏天黑地的,也不好问她,便看向碧知:“碧知,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碧知:“是王旭!”
她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他带着一批杀派,在我们回府的路上拦截我们!”
石俊遥了然,又百思不得其解:“那娴儿是重了毒,还是内伤?”
这个碧知回答不上来,她支吾了半天,求救似的看向了沈尚启。
这位先生方前有那样大的神通,想必定是知道怎么一番事吧?
沈尚启皱着眉头,看着大夫惊慌的神色,叹了口气回道:“双生度。”
“这毒无药可解,名双生度,意思是在中毒的两人中,他们的生命此消彼长。在一个月内,两人中必然只会存活一位下来。”
“只有两位都是血亲,这毒才会生效。”
“而且,这毒是上界带来的。”
见众人面有不解,他提示道:“几十年前……”
顿时,石府天空上方像是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乌云,众人听到他的解释后都脸色悲戚。
刘晓玉:“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昔日这位温婉贤惠的夫人眼眶通红,强忍着没有掉下泪。
沈尚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摇头。
“除非杀了石诗悦。”他话一出,石府众人沉默了。
石娴书:“死了,就,就死了吧……”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将纸人打向她的治愈光束恢散,“按先生所说,我想,我现在要是,每好一分,胞妹也,也就要越难受一分。”
“原本我撑着强弩之末的身,身体使用大术法,就是要,要受内伤的……”
石诗悦见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此刻见到自己好的七七八八的伤,心里更加难受,拿剑就要往自己身上捅,好缓解石娴书的痛苦。
碧知连忙拦住了她:“二小姐,这样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两位小姐的痛苦罢了……”
石诗悦:“那能怎么办!”她声音嘶哑,手颤抖着,剑被刘晓玉夺过去。
沈尚启:“你不行,你没中毒,只能白死。”他一口点破了刘晓玉的目的。
刘晓玉身体一僵,剑脱手,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先前那个遭到石娴书嫌弃的新生纸人开口了:“大家往好处想,此消彼长的话,那不是大小姐的法力什么的全转移到二小姐身上了嘛,这不是大好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无他,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宛实质,像刀子一样,割的他喉咙都微微发疼。
石诗悦:“不、会、说、话、就、住、口!”她说话一字一顿,双眼猩红。
虽然她和石娴书整日打打闹闹没个正形,但石诗悦心中一直是很喜欢、崇拜自己姐姐的。
如今姐姐生死未卜,旁边还有个杂毛口无遮拦,要她姐姐给她送命,她怎能不恨!
新生闻言顿时闭上了嘴,他现在还想活着呢。
怡娘:“……”
这倒霉孩子……咋这么傻呢?
其实沈尚启的意思还真就和新生的话差不多,但沈尚启已经在尽力暗示了,那纸人小可爱非得自己把话挑明。
沈霜序虽小,还不懂死亡,但她见众人神色悲恸,也不由得泪眼汪汪:“一点也救不了吗?”
沈尚启摇头。
石娴书:“小九,别哭……”她挣扎着坐起来,石诗悦连忙扶住她:“姐……”
沈尚启:“各位,事已至此,我先行带小九回家了。”
刘晓玉冲他点点头,勉强地笑着。
沈霜序趴在沈尚启肩头,恋恋不舍地回望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沈霜序总觉得,好像这一离开,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一样。
*
回到院中。
沈尚启一回院子,身子蓦地软倒。
沈霜序:“爹爹!”她大惊失色,连忙想要去扶。
但她哪里扶的住?
沈尚启手腕翻转,一柄剑出现在他手中,撑住了他的身体。
“喵喵~”梨花迈着步子过来,去嗅他。
它转身离开,不一会带着一片栀子叶过来。
沈尚启再也没了遮掩的必要,当着沈霜序的面,服下了那片树叶。
顿时,他面色红润不少。
这么神奇?
沈霜序神色震惊,她的目光在梨花和沈尚启身上打转,爹爹没告诉过她那栀子叶能治病啊?
“小九……”
沈霜序听见沈尚启唤她,她乖乖应了。
梨花被沈尚启抱起来,他将梨花对着沈霜序的脸。
沈霜序正在疑惑时,梨花软软的肉垫便按上了她的额头。
她一愣,笑着去摸猫爪。
下一刻,她面色闪过茫然,她甩甩头,梨花又把爪子按上她的脸颊。
“哇!梨花你的爪爪好软!”沈霜序双眼放光,笑嘻嘻地抱着它抚摸。
沈尚启:“小九,过几天带你去见位朋友。”
*
沈霜序掰手指头,爹爹说的“过几天”过了有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带她去见新朋友呢?
沈霜序:“爹爹,爹爹……”她“哒哒”地向院子里又在晒太阳的沈尚启跑过去,扑在他怀里问道,“今天可以去见新朋友了吗?”
沈尚启不着痕迹地藏起手中的鹤书:“去。”
此时距离石娴书的死亡,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她在得知自己中毒的第二日凌晨,自杀身亡。
“……即使是一日的祭司,也是神明的祭司。”
“悦儿,我走后,这个位置终会落在你身上,从今往后,你在修炼上可要好好用功……”
“流落在外的那只祭铃,就拜托你了。”
潦乱的的字迹戛然而止。
石诗悦没想到石娴书口中“总会天会后悔的”这句话的报应,竟然来的这么快。
快到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替石娴书过十五岁的诞辰。
此后的时间她浑浑噩噩,精神变差了不少。
连有时别人同她说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像是她的灵魂也同石娴书一起去了,只留下这具肉体残活。
石俊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忙按碧知的话,要把沈霜序找来。
但被他夫人阻止了,说让石诗悦先自己缓缓。
“这是心病,急不得。她自己走不出来,除了娴儿,量谁来也没用。”这是刘晓玉的原话。
她的眼睛也红肿着,想来必是日夜以泪洗面。
石俊遥这才压下焦急,缓了半月。
而沈尚启也同石俊遥说了沈霜序的情况,他说沈霜序有关石家的一切记忆都被封存,日后也不会来石家练功。
石俊遥知道沈霜序的特殊性,答应了。
沈尚启抱着沈霜序,边走边说:“朋友姓石,叫石诗悦,比你大了不少。”
“她还有个姐姐叫石娴书,但不久前夭折了。”
“小九待会去见她的时候多笑笑,说不定那位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嗯!”沈霜序放下自己拨弄沈尚启头发上插着的那片栀叶的手,又信誓旦旦地拍胸膛,“我会哄好她的!”
“喵呜~”梨花叫起来,好像也是在附和她说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