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云将妹妹抱起，放在屋内的平板床上。
拿起扫帚，将院内的残肢断臂打扫干净。
从这些人的装束中不难看出，他们应该是某个帮派的人。
不然，做事决不会这样无法无天。
林烟云握紧了刀，从地上捡起其中一名青年的红头巾，深深地看了一眼，塞进了怀中。
他坐在院子中，轻轻擦拭着那把满是鲜血的刀，静静的等待着妹妹醒来。
刀是一名刀客的命。
对于林烟云来说，它比命更重要。
这把刀，跟了他十八年。
林烟云十五岁那年，林天穹，他的父亲将这把刀送给了他。
如今，眨眼间，他已经三十三岁了。
昔日寒光凛冽的长刀，现在也成了把锈迹斑斑的断刀。
“也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
林烟云喃喃自语。
他将刀抱在怀中，随手捡起地上一瓣桃花，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看似普通的桃花，却演奏出了不输乐器的美妙音乐。
就像有些人看着平平无奇，却才高八斗，技惊四座。
这一曲，名“明月天涯”。
小时候，他母亲常坐于庭院，吹奏此曲，引他入眠。
听着听着，渐渐的，跟着学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浮躁，到现在的平静悠扬。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
月亮渐渐爬上枝头。
林烟云依然独坐于庭院之中。
一名老妇人静静站在门前，静静都看着庭院中的人。
林烟云发现了她。
却并未先开口。
他不知要如何开口。
想了很多话，到了喉咙边，却又咽了下去。
“云儿，你回来了。”
最终，老妇人率先开口了。
“我回来了。”
林烟云起身，看了一眼老妇人，又转身。
“云儿，你为何不多看娘两眼？”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和林烟云一样，她心中也有千言万语。
可说出来的，也仅仅只有一句罢了。
林烟云依旧背对着她。
对于这个离家十三年的儿子，洛冰雪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娘，我有些累了，先出去走走……”
林烟云依旧没有转过身去。
直到走出了大门，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他依旧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洛冰雪一眼。
“你为何不回头去看你娘一眼？”
刚走出大门，一道甜甜又带有三分幼稚的女声便从林烟云身后响起。
林烟云大吃一惊。
急忙回过头去。
是一个身穿旗袍、年约二十的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
但这并不是让林烟云吃惊的低方。
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自己却并未发现。
“你跟了我多久？”
林烟云十分警惕。
毕竟师父说，除了江湖上那几个有名的老怪物，自己的武功几乎不用输任何人。
可这个女人现在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足三丈的位置。
莫非，她是老怪物？
只不过修炼了什么易容术之类的，才让自己看起来如此的年轻？
“也没多久啊，从你下山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你了。”
旗袍女人淡淡的说道。
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回去多看你娘几眼吧。”
说完，旗袍女人便大步离去，消失在夜的尽头。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烟云长舒一口气，颤抖着身子，再次向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母亲，面对那个他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女人。
因为亏欠、愧疚，所以逃避。
可当林烟云走到院子中时，却听见里面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
“这是，小琳的哭声？！！”
林烟云当即不再迟疑，身形一闪，人已到房内。
房内，林若琳趴在洛冰雪的床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嘴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声音。
大致是，“娘，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娘，你快点醒醒啊！”
床上的洛冰雪脸色发白，双眼紧闭，再也没了生息。
或许她早该死了。
大抵是因为心中的某种执念，支撑着她活到了今天。
林烟云的刀掉在了地上，神情木然的站在原地。
不可置信的看着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的母亲，此刻却悄然离他而去。
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是洛冰雪的葬礼，还是来往的亲朋好友，全是林若琳一个人准备、接待。
而林烟云始终一个人坐在屋里，不见人、不接客，不吃饭。
三天的时间，他滴水未进。
身上的水分也随着逝去的遗憾，蒸发于世间。
他从十三年前离家，直到洛冰雪死，也未再看过她一眼。
或许有人会说，“林烟云可真是个无情的家伙，身为家中的长子，连自己母亲的葬礼也未曾露面。”
可只有林烟云心里清楚，母亲的死，绝非偶然。
更不可能是人一生中所必须经厉的生老病死。
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或许只有母亲知道。
可母亲毕竟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林烟云走出了房间，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
仿佛一阵风刮的稍微大一些，他便会倒下一样。
林若琳冷冷的看着站在院中的林烟云。
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对于妹妹如针一般的目光，林烟云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林若琳现在拿一把刀刺穿他的身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认得这些红巾么？”
林烟云从怀中拿出红巾，问林若琳。
“这些人是红巾帮的人，漠河县最大的帮派，一般人可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出人意料的是，林若琳回答的很是干脆。
林烟云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说些什么。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离去的人群中。
人群中，也有许多人头戴红巾。
不仅如此，头戴白巾、绿巾的人，也有不少。
“怎么？你想去灭了他们啊？”
林若琳突然笑了。
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绽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雪中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
妩媚中又带有三分凄凉。
“我正有此意。”
林烟云也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只不过是看见妹妹笑了，他也想笑。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林若琳不笑了，转而代替的是一脸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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