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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弈已经过了青春期那段追求自我形象的时期,对自己的外形要求,到了舒适为主的阶段。

因此,当看到镜子里那个人,厚厚刘海盖住眼睛,脸颊消瘦,面色苍白,以及握拳时陌生的力道,单弈恍然,自己若有若无仿佛要喘不过气的感觉也许并不是错觉。

“……”

今天周五,明后两天没课,放学路上,校园里都是拉着行李箱,要回家的住校生们,单弈混在其中,不过他没有拉箱子,只背着他那个黑色单肩包,他也不准备回家。

出了校门,单弈跟着手机导航进了一条小巷子,红蓝白的条纹远远旋转着,单弈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这是一家评分还不错的理发店。

三四个托尼老师各司其位,手上忙个不停,沙发座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低头玩手机,另一个看着托尼老师工作,都很专心。

这会儿不比以后那么热情,要理发就等着,不理发直接出去也没人拦,没有人招呼,单弈自己找了个空闲处坐下。

对面镜子里,他依旧穿着一身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子,头发稍长,围了头一周,唯独眼睛被漏了出来。

那是他自己动手剪短的,随便剪几下还可以,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

这个发型,放在别人身上,妥妥流浪汉的潜质。

但是单弈,在这些天他刻意的洗护下,再加上这张脸的加持,勉强上升为“艺术家”的行列。

难为学校居然没有在学生发型上多做要求,单弈每次都要感叹,真是个自由的地方。只是单弈自己觉得这样看着很不爽利。

早些年,单弈在外形穿搭这方面也不敏感,甚至无感,觉得怎么样都行。他原来的样子虽然比不得现在,也是比较优秀的,所以能这么“任性”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自己倒是觉得自己长得一般,当然,对自己的衣品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后来一些经常接触的朋友,时不时对他玩笑似的发出“你这个样子,简直是浪费了这一张脸”“差一点就能看见个帅哥了啊”的抱怨,次数一多,他才终于有点觉悟——嗯,自己的皮相貌似真的挺不错的。

人一旦对某方面有了自信,大张阔斧的干涉和改造几乎是紧跟其后的事。

一扇新的大门就此敞开,可惜只开一个月,就又关上了。

单弈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就是个死鱼一样的性子,能对一时兴起的东西投入一个月的精力已经是极限,还好脸跟身高都给力,所以勉强达到一个及格往上的水平。

还好脸跟身高都给力,不然可能第一次尝试后就直接放弃了。如果是单弈的话,真的会这样。

虽然实践能力有限,但是理论知识拉满,身为人的基本欣赏能力是有的,推原身出道是有点为难,但是把人拉到正常水准,绰绰有余。

“帅哥,理发还是洗头?”

没过多久,人一下子走了大半,单弈说理发,先跟着托尼小哥洗了洗头发,然后坐到理发台前,发梢时不时有水珠滴落。

仿佛是第一次,他已经坐下,等待理发师的奇迹时,可以直接透过自己的瞳孔,从理发店的镜子里看见自己,清晰的自己,连发丝都分明,不是一片糊。

很新奇的体验。

莫名的,单弈觉得心情有点愉悦。

“帅哥想怎么剪?”理发师看着很年轻,头顶五颜六色的,一边迅速擦拭单弈的头发一边例行询问。

单弈指了下墙上一张模特图,说,“按这个来,从这到这,这下面的全部推掉,留这么长就可以。”边说,手指边在头上比划。

理发小哥细细揣摩了一下,然后一脸自信地说,“好嘞。”

剪刀嚓嚓地在头上飞舞,一缕又一缕头发纷纷掉落。

理发小哥的眼睛越来越亮。

单弈眼看着镜子里的人蜕变成另一个样子,像刀剑磨去锈迹,手机撕掉保护膜。

“帅哥底子真好啊,”理发师感叹,又跃跃欲试问道,“可以拍张照吗?”

单弈正透过镜子欣赏,这张脸确实是优越,年轻,依旧稚嫩,又初具成年人雏形,赤裸裸的“青春”的代表词体现。

但他来这里时也才三十岁不到,所以年轻什么的吸引不了他,反而有点遗憾,私以为自己以前的样子更合适,成熟男人,谁会想再变成小屁孩儿啊……

那点点愉悦的心情又被郁闷代替,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怜的理发小哥,连客人的情绪波动都没有感受到,就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不行。”

开玩笑,这可是学校附近。今天留下的是照片,明天就可能变成雷,他可不想出名。

单弈说着解开衬布,站起身,对着镜子梳理两下头发,然后付了款,离开了理发店。

理发小哥眼看着这位宛如脱胎换骨的客人走远,忽然懊恼得拍了下脑袋,不仅错过了一个大招牌,还忘了向这位客人推荐办卡了。

都怪刚才的过程太有成就感。

走在路上,回头率果然高了不少。单弈对这些视若无睹,街上看见哪家成衣店比较顺眼就走进去看看,看见喜欢的就拿下,最后手里大大小小提了不少袋子,都是他搭配好的衣服。

穿着校服的帅小伙,讲价都比别人容易许多。

小单奕不舍得花钱,好好一个小康生活,被他硬生生活成贫困户。单弈丝毫没有这种顾虑,更何况到了这里之后,总有种花的是捡来的钱的感觉,还不用还,那就更不用手软了。

单弈花钱有度,不是一味的大手笔,虽然多,但是精且必须,可以说在最大程度上满足自己的需求。

如果小单奕有他这种能力,可能也会快乐很多。但即便是他,也是摸爬滚打了好久,才练就出这种能力的。

天幕渐灰,单弈找了个煎饼果子摊,买了份煎饼,边走边吃。

一路上摊位不断,看见想吃的就再来一份。就这样,全程嘴巴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买的倒是不多,但他吃饭细嚼慢咽的,不像一般男生那样着急,一口下去能嚼好久,所以吃的很瓷实,基本上吃饱了就能顶很久。

当然,作为曾经的高中生,吃饭狼吞虎咽是必备技能,后果就是相伴终生的胃病和脾虚,以及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厌食。

出了学校好久,他才学会现在的吃法。

这具身体,因为还没有到“舍生求学”的时候,所以这些毛病还不算严重。

虽然有些弱鸡,但是比起病痛,这些通过锻炼就能改正的问题,在他看来,通通不是问题。

继可以开飞机的视力后,这是又一个让单弈感到惊喜的地方。

他轻轻揉了揉肚子。

回学校的路上,单弈路过一家眼镜店,他站在门口,看玻璃架里的镜框,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单奕?”

那人似乎不敢确认,直到单弈转过身看着他,两人盯着彼此看了许久,都没有先说话。

对面是一个年轻男生,看着跟单弈差不多,只是眼睛里比单奕多了点世故的成熟。如果说单弈是坐在最后一排或者混在人堆里的那群观众,那这位就是在各个场地控场以及站在讲台前面的那个,领导者一类的。

看见人的第一眼,单弈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这个人的信息——顾司维,高三一班的班长,是个“学习好长相好家世好”的“三好”学生。

另外,他跟喻凉澈一样,他是三年级的学神。

这些都是原身,也就是单奕脑子里的信息,还有些更细碎日常的,不必一一叙说,而单奕之所以对他这么了解,是因为两人之间除了是同校同学,还有另一种关系。

两人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单奕的父母早年一拍两散,很快就各自找到各自的第二春。顾司维就是单母新家庭中男方的孩子。

作为重组兄弟,两人的关系客气有余亲近不足。顾司维早年就有领导的气势,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弟弟,无视大过迁怒。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忽然发现其实单奕也是如此。那个看似礼貌周全的新弟弟,好像只是占了个身份。

他只在家里短暂的待过一段时间,等确定两位家长,尤其是他的妈妈,过的确实比以前好时,就迅速又悄无声息的从这个家里离开。

单奕平常恨不得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即便两边都说过可以在家里住,单奕还是搬了出去,日常基本不出现。

单弈回想着两人的经历,不自觉做了个比较。然后得出结论——没什么好比的。

单弈的父母一直维持着家庭的貌合神离,最后养出这样一个单弈,而单奕的父母早早结束了这段不幸福的婚姻,新组建的家庭各自幸福美满,可还是养出了这样一个单奕。

忽然间,一种浓浓的疲惫萦绕在心头,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这具身体留下的本能。

在顾司维依然没有表明来意,站在那里跟表演木头人似的,单弈不准备理会他,转身就要走。

顾司维才猛然回神,“等等!”

他向单弈走近,走近了才发现眼前这人好像长高了不少,人好像也变了,以前的单奕只是沉默,对他还是很敬重的,而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十分冷淡。

他又盯着单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事?”单弈问。

“下个月是阿姨的生日,”他的语气跟往常一样,不冷不热的,“当然这你肯定知道。爸的意思是,希望你那天能过去。”

“话我带到了,去不去随你。”

“知道了。”单弈转身就走,也没有明确回答。

“那个,”这人摸了摸鼻子,有点没话找话的不自在,“你近视了?”

“没有。”

“你还有事吗?”

两人的关系像是掉了个头,以前是单奕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绞尽脑汁想在顾司维面前保持好形象,而顾司维,反应不能说冷淡,但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意思。

现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便宜弟弟有些不对劲,顾司维终于肯多跟他多说两句,显然,不买账的是另一个人。

“没,”顾司维回道。

就算有,对着这张一点都不可爱的脸,也不想说了。

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虽然阿姨说让你自己决定,但能看出来,她是想让你回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了下单奕的反应,发现后者根本没有变化。

以前他说到这儿,单奕总会露出一丝没有隐藏好的烦躁,可能是看在他这个哥的份儿上,才没有转身就走,继续耐着性子听。

那时他有心劝又不知道该不该劝,不管说什么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现在单奕好像真的释怀了,好像能听得进去了,他又有另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劝的感觉。

好难。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家伙看着成熟了不少,别人俩亲母子的事,没道理要他一个后哥跟着担心。

单弈点头,没再理会这个忽然出现的“便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