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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总是上班的前两个小时比较难熬,医院的人还不算少,各种需要搭把手的活也多。好在阿娴有时也会下来和我聊聊天。再次遇见他是在两周以后,在我们医院。

月亮和我一样刚开始上班。我整理着桌面,准备泡一杯茶。

“阿娴,你说我为什么天天喝绿茶还是那么容易困。”

“那你可以试试咖啡咯,我一喝就精神。”她靠在墙边,玲珑小巧的身高加上一身护士的装扮,让我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那玩意不行,我一喝就反胃。”我摆了摆手。

“嘁嘁嘁,年纪轻轻就喝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任呢。”阿娴撅起了小嘴。

“医学研究表明,喝茶比喝咖啡健康,那个什么茶多酞,就能让人长寿。”

“那是茶多酚,哥哥,你这一说就暴露你在医院的身份了,主任装不下去咯。”阿娴笑了笑,小脸红扑扑的。

“医学生就是厉害啊,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做梦总是第三人称视角吗?”我想到了最近做过的奇奇怪怪的梦。

“梦的原理都不知道嘞,我要是有这本事,我早都去拿诺贝尔奖了。”

“还有我们阿娴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吗?高材生。”我伸手给她递了杯热茶。

“谢……”她抿了一口,“好烫,你不知道帮我加点凉的啊。”她踢了我一脚。

“下次知道了。”

“嘁,男人都是坏蛋。不过多梦的话建议你去挂个心理科,新来的王医生可好看了,大美女。据说还是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进修回来的。”

“没兴趣,再好看也没你好看。”我笑了笑,把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给她接了点凉茶进去。

“不说了,我要去查床了。”阿娴看了看手表,把我手里的水接过一饮而尽。“谢,回见。”

“喝慢点,你个小丫头。”

我坐在了椅子上,发了个微信给我认识的最大的医生,当初父母找到他给我招进来的,检验科的刘医生:“刘主任,能帮我挂一下心理科王医生的专家门诊吗?”

“是心理科新来的专家王玉婷的门诊吗?”隔了一会,手机亮起了。“你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就是有点失眠。应该是王玉婷吧,铺什么吨回来的。”

“你那个岗位确实一般人干不了,是要时常去疏导一下。”“不过,她是客座医师,主职是在ST大学里搞研究,也没固定的接诊时间。”

“刘主任,我听他们说你在医生圈里最混得开,帮我问问就行了,实在问不到也没什么。”

“我尽力。”

“先谢谢刘主任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我和你爸妈那么熟。”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喝咖啡,当时只是为了逗一下阿娴,我按照她的建议冲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刚开口,肖澜走了进来,他谎称是我的家人,找我拿钥匙,还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我看他穿的有点懒散,深夜到访,我问他想做什么,他说想买我手中的画。

我问:“什么画。”

他说:“那天你看的那幅,后来听说你又去把它买走了。”他也不是很拘束,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我送人了。”我又喝了口咖啡。

“你和Lincy什么关系?以她的身份,不会结识你这种人吧。”他笑了笑,似乎也意识到话说的有点重。

“我也不知道,我或许比你更了解她。”我猛地看向了他。“开个玩笑,我想知道你既然要买画,为什么要把它放去什么画展。”

“谈论别人的私事似乎不太好笑。”他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欣赏她的才华,想买回去收藏。”

“那你不怕她像这幅画里的那朵花一样,每晚注视着你吗?”我靠近了些,盯着他。

“哦?”他惊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笑了笑。“你似乎知道什么?”

“她死了,一个月前还躺在你身后的那个13号冰柜。”我指了指。

“嗯。”他很平静,这似乎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还有,她是自杀,安眠药加酒精,主要死因在于血流光了,全身划了160多刀。”我觉得我该向他说出来。

“这……”他咳了咳,面容恢复了严肃,“你似乎知道我们的关系,可以说说吗?”

“嗯,我猜的,你应该是他前男友吧,不过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上你。”我又喝了点咖啡。

“也没什么吧。可能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自我毁灭。”他轻轻的说,似乎是自言自语。“是她自己的选择。”

“也许吧,但她的疯狂也是由你造成的,你不该那么对她。”我想到了他对她的背叛,语气有些严重。

“她是大小姐,就像一只野猫,不用点手段,怎么把她降服呢?”他似乎情绪有点低落,看得出来,这些天他也在受到折磨。“我也爱她啊,我经常会梦见她,她为什么要这样?”

“真的吗?”我递给他一杯咖啡。

“真的。”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别听她瞎说,她就是个疯子。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每分每秒都要知道我在哪,我做的每件事情都要向她汇报,一有不合就和我吵架,嘲笑我的出身,只有和她聊起那些所谓的崇高的东西,她才觉得我像是她的男朋友。”

“似乎和我听到的不太一样。”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他彻底放下了之前的骄傲。“她脾气很怪的,几乎没有朋友。”

“一个朋友那里,可能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放下了些严肃的面孔,“那你爱她吗?”

“……曾经爱过吧,后来她已经完全疯了。她的死,我真的没想到。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去救赎。”他皱着眉头,有些恐慌。“她说我不和他在一起就要找人杀了我。”

“你应该知道,她不会伤害你,忘记吧,救赎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就是个疯子。怎么才能忘记?”他缓缓抬起头。

“安眠药或者酒精,就像她试图忘记你那样。”我笑了笑,“开个玩笑。”

“拿别人的私事开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画能卖给我吗?”

“你走吧,画我不会卖给你的,也希望你别来找我了。”我从位置上起来了。

“我加你一个微信吧。我出20万,可以给你几天考虑一下,也和你的朋友商量一下,我听说你只花了三万就买下了。”他打开手机。

我心里还是一惊,略微有点颤抖,20万已经是我几年的工资了。我也打开手机,让他扫了我二维码名片。“我考虑考虑。”

“好,请尽快。”他转身准备离去。

“别忘了她送你的zippo打火机。”我从桌上拿起递给他。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接了过去。我看见他拳头攥了攥,又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即将出去的一刻,他回头看了眼13号柜子。慢慢走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顺手看了下他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还是三年前:“出发去法国了,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与此同时,我通过了另一个人的好友申请,博士毕业大头照的头像旁,申请信息里写着“心理科王玉婷”六个字。

“王医师你好。”

“你好,叫我玉婷就可以了。”

“玉婷姐好。”我心里想,今晚这是什么剧本,又是二十万又是亲和力爆炸的御姐美女。不知不觉嘴角已经翘起很高了。

“我接到了病理研究部许副院长的电话,让我多关心一下重点岗位人员的心理健康。”

“谢谢玉婷姐。”我就觉得我们这个地方应该配个美女心理医生定期诊疗嘛。

“你能描述一下你的情况吗?心理学诊断比较复杂,我晚上可能要先查查资料。”

“姐是专业人士,我就是有时候会做噩梦。”不愧是真正的高材生,说话都这么专业。

“这可能是由于映影性脑部升压造成的神经压迫,引发了睡眠中枢脑波紊乱。简而言之就是看多了生理不适的画面压力比较大。”

“谢谢姐,那我该怎么办呢?”高材生说话还很形象。

“多休息,根据你的情况,找点唯物主义宏大叙事的视频看看,就会缓解一些。”

“好嘞,听玉婷姐的。”

“明天我给你安排在了下午4点的门诊,你可以再过来我给你看看哈。”

“好的好的,我一定准时过去,有时间请玉婷姐吃饭。”她人真好,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B12楼,194房间,准时见。”

“准时见。”

我心想刘主任这真的神通广大,这都能联系到,这顿饭我肯定要请他吃。正在暗自窃喜,阿娴走了进来。

“晚上没有急诊吗?”我和她简单寒暄起来,她脸色似乎有些疲惫。

“现在还没有。”她又靠在了墙上,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小姑娘。”我又起身给她倒了杯茶,这次加了凉茶。

“没怎么。”她接了过去,喝了一口。“话说你怎么这么开心?”她开始上下打量我。

“啊?刚刚来了个奇怪的人。”我挠了挠头。“现在又来了个奇怪的人。”

“嘁嘁嘁,谁呀?不会是我吧?”阿娴坐到我旁边。

“是那天画展的那个男的,他之前是韩琳茜的男朋友。巧不巧?”

“嘁嘁嘁,那他为什么来找你?”阿娴一脸不屑的样子。

“他要买你的画,以为在我手里。”

“给多少钱呀?”

“不要那么肤浅好不好,他骗了韩琳茜,我看不起他。”看阿娴的态度很反感,我哼了一下,决定暂缓告诉她20万的事情。

“emmm,怪不得他收购了本地最大的画展举办商。”阿娴若有所思。

“你又怎么知道的?”我盯着她看了看。

“哎呀,谁不会对帅气有内涵的男孩子格外留意呀!办公室小姐妹讲给我听的。”

“去去去,那种渣男,天天被折磨地睡不着觉,我建议他安眠药 酒算了,直接去陪韩琳茜。”我摆了摆手。

“安眠药 酒可死不了人,头孢加酒才会。看来你真没读过医学。”阿娴一脸不屑。

“嘁嘁嘁,你厉害。你就是纸上谈兵。”我反击到。

“谁说的,我可是有实习有理论的好护士。”她又嘟起了小嘴。

“那你和我说说头孢加酒死的痛苦嘛?痛苦的话我希望他也可以这样。”

“你真无聊,不痛苦吧,死后的样子就和那天看到的韩琳茜样子差不多……不和你说了,护士长要叫我了,要不然又要被批评……”阿娴起身向楼上小跑而去。

留下我一个人,看着这偌大的空间,风把我的咖啡早已吹凉了,我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算了,谁会把一个保安的话当真呢?

在夜幕下,我又重新泡了一杯茶,想起韩琳茜的种种,只能自我感慨,也许她能不知道是一件好事情。似乎咖啡也不是那么管用,困意袭来,我缓缓闭上眼睛,就让过去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睁开眼睛,又是一个清晨。这所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身旁的小贩在向来往的打工族吆喝,问是否需要吃实惠的早餐,来来往往的人群低着头,无视这小贩的吆喝。

我蹲在马路旁,抽起了一支烟。聊天页面打开了又关上,似乎在等待很重要的消息。

“要个煎饼,加个鸡蛋,多放点辣椒,不要芫荽。”我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还有点饿。起身走到小贩身旁。

“5块5。码在车玻璃上。”小贩略微又些不耐烦地指了指推车玻璃。我好久没吃过这种饭了,清晨的食物香味让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扫了。”

“给……”

我拿了煎饼向网吧走去。我好像好久没去过网吧了,有点陌生,各色灯条闪着我的眼,面前的女生穿着短裙在玩大逃杀,趴在草丛里。这时微信电话响了,“喂,两点钟在S街LD咖啡厅,给你约好了。”

“好,希望可以。”我挂了电话,眼睛盯着她的屏幕。我用手指给她点了点,她果然发现了这最后一个人。她熟练地开枪,却因为技术太菜被反杀了。

“你是谁?怎么看见他的?”她转过头来。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向后排大厅走去。

我来到大厅最后一排,上了机,熟悉地打开了大逃杀,开始消磨时间。或者说,只有在大逃杀里,我才是我,一个没有思想的纯粹的游戏机器。

从早晨八点四十七分,到中午十二点四十分,三小时五十三分钟,七局大逃杀,击败六十三个对手,使用了八个急救包,五十三瓶能量饮料,打出了两千三百多发子弹……好久没有玩的那么开心了。

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坐上地铁准备向S街走过去。下了地铁,昨天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要袭来,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早就阴沉的天上飘起了一些小雪,我戴上了风衣的帽子,把拉链拉到最高,裹紧了衣服,向咖啡厅走去,期待着自己的结局……

我低头想着事情,似乎撞到了一个人。“没事吧?”我扶了她一下,机械式的脱口而出。

“……”她蹲下身捡起了摔裂的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前走去。

“真是奇怪,和她一样。”我摆了摆手,回头看了她一眼,身材曼丽,走路时长长的红色大衣仍然可以时不时地勾勒出她的曲线,如游鱼般灵动。黑色的长靴哒哒哒有韵律地敲击着地面,发夹束起的发髻,颇似民国的大小姐,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了。

我正想向前走去,看见地上有一个手提袋,想必是她忘拿东西了。“美女,你的围巾忘拿了!”我对她的背影喊过去。

“哦,不好意思。”她转过身,露出一个我都能看出来的假笑,不过左边浅浅的酒窝十分迷人,眼角的头发似有似无地盖住那颗充满风韵的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