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陈墨的思考,一个身穿黑色制服,上锈白银色飞熊图案,头顶幞头帽,腰别五尺雁翎刀的威风中年人骤然推开卧室门,把正在测量伤口深度的陈墨吓了一跳。
“镇邪司办案,无关人员速速退散!”那个中年人手持金属鱼符向着众人表明身份。
那些家丁和捕快像看到鬼一样纷纷低头弯腰从那群黑衣人身边溜了出去,房间内瞬间只剩下陈墨一人。
“小子,你是何人,不惧镇邪司?”那中年人身边的一位小弟发话了,陈墨见那人尖嘴猴腮,眼睛到处乱瞟,活脱脱的狗腿子形象。
“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小的也不算无关人员。”陈墨拿起被丢在床上的官尺继续测量伤口。
“哦?你说你不是无关人员,那你查出了哪些东西?”狗腿子走到陈墨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很多。”陈墨拿过记录本递到对方手上然后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狗腿子拿着记录本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中年人跟前谄媚的说道:“大人,请您过目。”
那中年人接过记录本无言的看着,半晌,他缓缓开口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一个人发现的?”
陈墨放下手中东西耸耸肩膀道:“你看现场有几个人敢摸这尸体的?那几个记录的家丁还是我逼着人家过来的。”
中年人把记录本小心的揣回怀里走到陈墨身边说:“很好,你做的比我的人还要好,有新发现吗?”
陈墨指了指躯干上的伤口“一共是三处刺伤,而且都为左侧刺击,推测犯人是个左利手或者右手有伤,三处伤口深浅不一,最深右头夹肌伤口,深度足有四寸,最浅的是左侧第一肋间,仅有两寸,但剖口极大。”陈墨一边说还一边指伤口,防止这威风中年人找不到哪儿是哪儿。
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搞不懂头夹肌和肋间是哪里的词汇,但经过陈墨的指点又觉得这些词语形容得很贴切,嗯,是个市井高人。
“关于凶手,你有头绪了吗?”
“差不多,希望大人能安排一个兄弟给我,我来重演一遍,个子最好和死者差不多高。”
“本...我见过张少爷,我就跟他个子差不多。”
陈墨点点头继续说道:“敢问大人贵姓?”
“免贵,姓武,后面单跟一个恒字。”
“武大人,那就麻烦你背对我站好,您来模仿张少爷,我来模仿死者,您的语气和行为要尽可能向张少爷的行为靠拢。”
“好,你叫什么名字。”
“禀大人,小的叫陈墨。”
武恒颔首一下又用手搓搓脸,最后双手后背留给陈墨一个背影“小墨子!”
“诶,少爷,小的在呢。”
双方进入角色非常快,像是两个影帝在飙戏,不过现场没有摄像头和场记。
“你去把这帖子送给迎春楼的水儿姑娘,就说本少爷倾慕她已久,希望水儿姑娘腾出一些时间同本少爷研究研究诗词歌赋。”武恒从怀里摸出记录本,随手丢到了案桌上面。
“好的少爷,小的一定竭心尽力的去办好,定让水儿姑娘来陪陪少爷。”
“嗯,好好去办,办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这就去。”陈墨说最后一段话时语气明显变得阴冷,话音刚落,他就用左手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铁戟狠狠戳在了武恒的腰间。
“啊!”武恒吃痛,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陈墨脚背。“你这恶奴!”
“老子这是替天行道!”陈墨又高举铁叉戳向武恒的后背,但由于左脚上的疼痛导致迈不动脚发力不对,力气没用到位,铁叉还在武恒背上滑了一下,陈墨心一横,直接把武恒扑倒在地,人骑在他腰上,他大喊了一声“死!”双手握住铁叉狠狠的朝着武恒后颈处落下。
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戳中武恒,而是在最后一段距离收住了力。
他骑在武恒背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下的武恒也十分配合的开始不停抽搐,喉咙里还不断发出被异物卡住的那种声音,陈墨在武恒身上愣了一会儿,随后像触电似的把铁叉丢到一边,四脚并用的爬到墙边抱膝蹲好。
过了一阵,武恒停止了抽搐,再也没了动静,陈墨则像如释重负一般大笑了起来:“你这恶人!天不仁以我行之,杀之!哈哈哈哈哈!”如果此时弄点血到陈墨脸上,再配合他那歇斯底里的模样,他还真像一个变态杀人魔。
笑完之后陈墨又像一条狗一样在房间里面到处爬行,爬了大概两三圈他才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又走过去把武恒扶起来,该说不说,这武恒还真有职业道德,导演不卡就继续演下去,真该让某些偶像看看他的演技。
“不好意思啊武大人,让你趴在地上,弄了一身灰。”
“无妨,不过一件衣服,破案要紧,想到了些什么?”
“男,17岁到23岁之间,身材瘦弱,尚未婚配,无脑疾,与张少爷关系密切,或许是他的佣随,左利手,受教育程度不高,但不是文盲,独居,大概率能在他的住处或者附近发现凶器。”
“你就这么肯定?”武恒看着陈墨这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禁有点心虚,这小伙子就重演了一遍现场就得出这么多信息,活像胡同里面帮人看手相的神棍。
“一切都是有依据的,我不过是根据典型来说事情,我来为大人逐一解答我的猜想吧。”
“第一点男性,这应该没啥异议,第二点,年龄,这是概率问题,我问过一些家丁,他们说内院的男丁年纪基本上在14岁到28岁不等,但张少爷需要把随从带在身边,年纪小了干不来事,年纪大了干事情慢,所以我是取的一个中间值。而且张员外绝不会让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来做家丁”
“第三点,尚未婚配,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联想,凶手行动缜密,对在何处杀人和时候如何处理尸体都有细致的考究,所以不是一时脑热才行凶,如果他家里有家人妻儿,他大概不会选择行凶,因为他知道被逮住的后果是什么,还有他的用手习惯,尸体伤口都在左边,而我们都知道要是用单手去刺击另一方向会非常别扭。”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识字,但没读过多少书,这点是个猜想,排除掉他脑子有问题后再联系死者背后的不规则伤口,他肯定对杀人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恐惧,但他在恐惧之后能迅速按照计划行动起来就证明他有一定的主观能动性,能最好反映这一点的就是经受过教育,没读多少书这一点也能一眼看出来,有哪家读书人会选择当家丁呢?张员外虽富,但不够贵啊。”
“最后的,在他处理尸体后衣服上肯定会或多或少沾染血迹,他需要一个私密且安全的环境来处理自己身上的污物,大部分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家,这店也很好的印证了刚刚我说的他没有娶妻而且可能是独居者的猜想,至于凶器,大承素来对铁器管理严格,官府每段时间也会统计每家每户的铁器贴别是刀具,要是随手就把刀扔了,那等到官府上面清点刀具的时候他可找不到话来说。”
陈墨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全部猜想,唾沫飞了一大片,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他用舌头润润嘴唇之后回头看了眼那群黑衣人,只见他们傻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满脸大聪明模样。
陈墨顿觉心虚,这群哥们不会一个字没听懂吧!
大致三息过后,武恒慢慢抬手鼓掌,随后黑衣人们也为陈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时间搞得陈墨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仅仅一个时辰你就分析了如此多东西?”
“嗯。”陈墨微微回应道,其实不是两个小时啦,准备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半小时他就想的差不多了。
“太棒了,你比我见到的大多数人都要棒,当捕快真是埋没了你的天赋,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武恒舞动刀鞘拍了下床沿“尸体是怎么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运进来的?这些纸袋和头颅可以用棉线从天窗上掉下来解释,那身子呢?身子是怎么进来的?”
“人运进来的呀。”陈墨张口就来。
“本官当然知道是人运进来的!除了贾全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有这屋子的钥匙吗!”
“钥匙当然只有贾全一人持有,而且门也是贾全亲自帮凶手开的。”
“你说什么?!”
“武大人要是不信可随我移步前院。”陈墨站在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武恒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带着黑衣人队伍朝前院走去。
看到前院正在忙活的工人武恒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他惊愕的看着陈墨说道:“犯人是把身体藏到柜子里面带进来的!”
陈墨欣慰的点点头,心想这武恒还是挺聪明的嘛,一点就通。
“正是如此,张员外定不屑那些成品物件,所有家具都是当场定制的,毕竟这样才不会显得烂大街,而新做好的家具大多有刺鼻的大漆味道,漆味正好掩盖了尸体的血腥味,凶手又把身子用棉被裹好,这样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吸收躯体里面剩下的血液。”
“好!好!快,张鹏!你带人去把所有17岁到23岁之间的独居佣人找过来!张云升的随从也全部叫过来!”
“是!”在那个名叫张鹏的精干小伙向着武恒抱拳就准备动身时,陈墨直接抬手打断了他。
“等等,我们一起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