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讓我的妻子將魔教徒當作下手人?」
武影不願相信。但這卻是赤裸裸的現實。
只要回想自己轉世前,在沙漠魔教總部為奴的歲月,一切政局便清晰浮現。那護送武官遮掩面容的西域華麗錦緞與紋樣,分明是他奴役時期常見的魔教殘跡。
武影苦澀地笑出聲。本該守護她的護衛薩那在此地,而妻子身旁守護者竟是魔教徒。難道我的妻子也是魔教徒?
如此荒謬的局面,究竟是誰的惡作劇?
『莫非這一切……竟是因我回歸所致?』
思緒糾結如潮,悔恨如滔天巨浪席捲腦海。尤其憶起初抵皇室冥獄那日,摯友薩那娓娓道來的西西里王國往事,武影的懊悔便愈發深重。
「西西里王國早已滅亡。能告訴你的僅此而已。」
「這不可能…你到底在說什麼?」
當時武影瞪著薩那厲聲追問,甚至斥責對方胡言亂語。畢竟西西里王國的滅亡,明明是自己與妻子共度二十年後才發生的事——因此他拼命否認薩那的說法。
因為我的妻子,絕不該承受任何苦難。
「…我沒有理由對你說謊吧?王國滅亡那天,我親眼見證了所有一切。」
然而友人接下來說的話,連武影都啞口無言。
「…從沙漠湧現的,那自燃的漆黑巨型業火。」
武影衷心祈願薩那的話並非成真。
然而當武影再度睜眼時,他仍被囚禁在這座皇城牢獄之中。眼前薩那的碧眸正因悲傷而顫抖。絕望的友人眼眸正刻骨銘心地宣告著——那段對武影訴說的故事絕非虛構。
而在與妻子重逢的今日,武影再度領悟——
比起她成為皇室成員,更殘酷的現實即將在眼前展開。
『我妻子與魔教理應毫無瓜葛。』
武影多麼渴望如此相信,但當護送武官拔劍相向的瞬間,他便直覺察覺最恐懼的惡夢已然成真。深愛的妻子必然遭遇了不幸,那詛咒遠比淪為亡國公主更為沉重。
『必須找到辦法。無論如何都要創造與倫獨處的機會!』
武影不願相信妻子愛倫竟淪為魔教徒。整起事件彷彿全是他自身的過錯。
若過去的自己預見這般未來,寧可永不歸來,在巴勒莫的廢墟中孤身赴死。只要如此,妻子便能平安無事,她的幸福也終將被守護。
……甚至連那個未能誕生於她與自己之間的孩子的人生,也將得以保全。
「果然絕不能輸給那傢伙。我定要在這場選拔賽中奪勝!」
武影在聚集的囚犯群中咬牙切齒地低語。
他必須親眼確認——妻子因自己的輪迴而承受了什麼。
「在這櫻桃延禧的最終章,我定要奪回我的妻子!」
每當看見妻子身旁那魔教徒的身影,武影腦中便不斷翻湧著怒火。
「哈啊、哈啊——」
「該死……!」
蹴鞠大會開始僅僅一香的時辰後。
誰都明白。繼續奔跑已毫無意義。囚犯們盡數倒臥在地。
然而比賽仍在持續。
請求更多練習機會以熟悉規則的懇求全遭漠視。正因如此,荒謬的狀況接連發生。
在這種局面下,戰術與陣法早已失去意義。存在的只有毫無意義且脫離脈絡的一對一搏鬥。
「該死的混帳!」
武影再度傾盡全身力氣踹出球。
然而無人能接應這顆球。
當他筋疲力盡癱坐在地時,一名護衛武官卑鄙地從後方搧了他一記耳光。
「這小子!」
「呃啊!」
縱使深諳蹴鞠規則的武影與薩那,也無法躲過如雨點般傾瀉而來的敵方致命攔截。
每當兩名孩童觸球,護衛武官便成群撲上,暗中踢踹或絆倒。
抗議毫無意義。縱使薩那辯稱這已非蹴鞠,所有異議皆遭噤聲。
「哈啊——可惡!該死!」
武影露出苦澀的笑容。環顧四周,眾人早已疲憊不堪。
其他囚犯從一開始就無法適應這套蹴鞠規則。
他們全是被囚禁在獄中、半生都被動員參與皇室擊毬賽事的人。
蹴鞠規則光聽說根本無法理解,更何況要射入的球籃竟懸掛在九尺高的長竿上。
「……。」
所幸武影以性命為賭注擋球抗衡,勉強撐住局面。
他如閃電般縱橫球場孤軍奮戰,幸有友人薩那相伴,雙方至今仍未得分,僵持不下。
「到底怎麼回事?這群混帳,踢球的沒骨頭怎麼這麼鬆散!」
站在階梯上觀戰的趙公公冷笑著嘲諷。那傢伙再次舉手說道:
「再這樣下去只會浪費時間。好,我改規則。從現在起改為單板勝負!」
「這、這混帳東西!」
話語卡在喉頭。沿著脊椎竄升的深沉怒火,讓武影不由自主地咒罵出聲。
但他必須忍耐。
武影再度猛烈向前進擊。
「呀啊啊!」
比賽時間所剩無幾的瞬間。
觀眾席上的趙公公目光如刀。無論哪方將球射入球門,比賽便告終結。
貴賓席上的安樂公主此刻似半夢半醒,唯獨安寧公主艾倫——武影之妻——靜靜守在原地。
然而武影的體力已漸趨枯竭。
「武影,這邊!」
就在此時,遠方摯友薩那的呼喊再度響起。
他從敵人手中奪回球後,朝武影疾呼:
「接球!」
「明白!」
武影循著友人的聲音,再度展開魯莽的疾馳。
然而敵陣仍不見絲毫破綻。
『再這樣下去,退卻也進擊都無法實現。』
武影粗重地喘著氣。此刻他仍未脫離己方陣營,敵軍的牽制實在太過縝密。
在難以開闢通路的困境中,他卻必須解決這個難題。
「擋住那小鬼!」
「撕碎他的雙腿!」
視線所及之處,敵人的頭顱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視野。
武影再次將球在身前身後滾動。無論如何都必須守護住這顆球。
其他囚犯早已半死不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儘管疲憊到口腔發甜,武影仍持續奔跑著。唯有如此才能守住反擊的契機。
這場比賽對他而言已是賭上性命的掙扎。護衛武官們殘忍地朝那少年瘦小的身軀撲來,兩側突然有雙雙武裝的腿猛然撞擊。
「呀啊!」
如閃電般傾瀉而下的攻勢。所幸武影提前半拍躍起,避開了攻擊。
少年再度控球向前推進。此時數名護衛武官從正面壓縮距離逼近。
「武影!把球傳過來!」
混戰中,故交薩那焦急地吶喊。他正緊追在後方。
武影將視線轉向正前方。此刻他能採取的戰術,唯有直線突進。
『其他人已經疲憊不堪。指望他們支援是徒勞的。』
眼前雖有兩名敵兵如盾牌般橫亙阻擋,卻別無他法。
他再度猛然蹬地躍起。此時一名護衛武官趁隙撲上。
武影朝著虛空再度勁力踹出。擋在前方護衛武官們為爭奪球體四散奔逃。
「抓住球!」
「武影!」
友軍的吶喊與敵兵的怒吼交織翻騰。
此時在空中劃出弧線的球體正緩緩墜落。
武影猛然躍起,運用華山步法將撲來的敵兵當作踏板,一躍截住凌空飛來的球。
「這群混帳東西,竟擋不住那小鬼頭,到底在搞什麼!」
目睹此景的西域武官在高台上驟然怒吼。
敵軍的包圍網再度收緊。
武影迅捷轉移視線,視界中浮現一抹細微縫隙——那條路正是通往勝利的捷徑。
決斷在剎那間落下。他傾盡餘力施展華山輕功,朝目標飛掠而去。
「天啊,快看那小子!」
「這怎麼可能!」
守望的宮人皆失語。西域護衛官的眉間也皺起駭人的皺紋。
眾人目光聚焦於武影——他如剝洋蔥般層層擺脫層層包圍的護衛官,疾馳而去。
「這群混帳東西,快攔住那小子!」
在階梯上觀戰的西域護送武官跺著腳怒吼。
然而長竿之下空無一人——只因護送武官們全數撤離陣地,正忙於追擊武影。
千載難逢的良機。武影更狂暴地突進。剎那間,他咆哮著騰空躍起。
「……」
「現在,就是最後一擊!」
轟!
瞬間,武影腳尖迸射的球體狠狠擊中了長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