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真的不肯放过我?我们终究还是夫妻一场啊!”
“哈哈哈!”
阿婆扯着尖细的嗓子仰天长笑,仿佛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夫妻?谁和你是夫妻?我这辈子的男人,只有廖多金!”
我愣了一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阿公好像就叫廖多金吧?
看来阿婆是真的疯了!连阿公是谁都不记得了。
果然!阿婆话音落下,她头顶的蛇燕便瞬间飞出,直奔阿公而去。
阿公仓皇逃窜,却哪里是蛇燕的对手,被蛇燕一口咬在了脚脖处。
紧接着,就是阿公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而且身体还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倒了下去,仿佛是在……溶解!
没错,在月光的照耀下,爷爷的身体就像溶解了似的,从脚开始,一点一点的倒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阿公半个身子就不见了。
可饶是如此,阿公还是抱着阿妹凑到了嘴边,想要一口咬下去,可阿婆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阿婆快步上前,一把抢过阿妹,随后手腕一扫,就把腿骨拐杖塞进了阿公嘴里,面露狰狞,兴奋的大叫着。
“老东西,当了一辈子活畜生,到老了还想做人?还是尝尝你亲女儿的味道吧!”
“哈哈哈,好吃吧!这就是你最爱的孩子!味道怎么样?!”
“当年她可没死那么早,我在她身上割肉的时候,她嘴里可一直喊着让你救她!”
阿婆狰狞、癫狂的大笑着,宛若一个恶魔一般,直到阿公化成了一堆血水。
“我的了!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有了这伢子在,我就能炼出最厉害的蛊!”
要吃了阿妹的阿公刚死,阿婆就要拿阿妹炼蛊。
我急了,顾不得对阿婆的恐惧,挣脱年叔白的大手,大叫着就向那边跑去。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年叔白手腕一抖,两道红光夹杂着破空的声响,瞬间激射而出。
不等阿婆招架,就被红光打中,惨叫一声后,就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襁褓中的阿妹则是顺着江水,飘飘悠悠顺流而下。
苗家人在江边长大,自然不怕水,我一头扎进江里,噗通了好半天,才把阿妹捞了上来。
等我再上岸时,年叔白就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他,刚才又带着我一路奔跑,之后又接连两次出手,现在早已是奄奄一息。
整个人仿佛是卸去了一身力气,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靠着树瘫坐在那里。
“你、你怎么了?”我小心的问道,
年叔白淡然一笑,“我中毒了,再加上这一刀,怕是走不出这十万大山了。”
“大叔……”
“不用再说了,生死有命,我是人曹官,我得认命!那老太婆八成是死了,就是可惜那只金头蛇燕,还是让他跑了。”
我一边哄着阿妹,一边抬头看向年叔白,“大叔,阿婆好像没死,我下去捞阿妹的时候,没看到尸体。”
闻言,年叔白眸光一紧,但马上就又释然了。
“唉,万般皆是命啊。”
年叔白感慨了一声,忽然看向了我,伸手入怀,在脖子上扯出一个令牌给我。
“孩子,这个东西给你,替我交给仡卡阿公,今晚你听到的一切,也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我微微一愣,此时才想明白,怪不得他刚才给我做解说,原来是让我做传话筒。
至于仡卡阿公……我倒也认识。
傩神创造了苗族,也创造了一切,为了让苗族能在十万大山生存下来,便又创造了傩术。
学习傩术的人就是傩师,要承担起守护一个苗寨的责任。
千百年来,每个苗寨都要有一个傩师,这也是我们苗家人的传统。
仡卡阿公,就是我们康达苗寨的守护神。
见我点头答应下来,年叔白双眼迷离,强打精神的看了一眼我怀中的阿妹。
“孩子,把你阿妹抱过来,让我看一眼。”
年叔白救了我和阿妹,我自然不担心他是坏人,乖乖的把阿妹抱了过去。
年叔白盯着看了看,不由抿嘴一笑,“孩子,将死之人,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但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你阿妹命数不凡,二十年后会有一场必死之劫,我可以把她的命数,转嫁到你的身上,你能否为他承担一切?”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答应!
因为我答应过老妈,要照顾好阿妹!
这就是我的责任!
年叔白也没再说什么,随后就让我帮他把鞋脱下来,套在了阿妹脚上,然后又取出一根红绳,分别拴在我和阿妹的脚踝上。
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施法,一切结束后,年叔白取下鞋让我穿上,再把我的鞋套在阿妹脚上。
“孩子,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穿了阿妹的鞋,就要走阿妹的路!你们的人生从此互换!”
“往后余生,就是彼此的命!一定要照顾好她!”
“至于二十年后那场必死之劫,仡卡阿公会有办法。”
我眼神坚毅,再次重重的点头,年叔白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慰,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说什么,自己的女儿要是有我一半的担当,他就能安心的闭眼了。
之后年叔白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给我指明方向,让我顺江而上,返回寨子。
至于他,则表示会有人来给他收尸。
冬天的湘西还是有些冷的,我和阿妹身上又都湿了,所以我也不敢耽搁,抱着阿妹就往寨子方向走。
等我回到寨子时,天已蒙蒙亮,可我却傻眼了。
老妈……死了!
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与阿公临死时如出一辙。
唯一留下的,就是老妈在地上没写完的一句话,“照顾好两个……”
我知道!
老妈是想说,让老爸照顾好我和阿妹。
我哭的撕心裂肺,怀里的阿妹也似乎是有所感应,跟着我哇哇大哭。
直到邻居听到动静,见我和阿妹浑身湿透,这才把我带回他们家里,让我们烤火,还给阿妹喂了米汤。
许久,去镇子办事的老爸也赶了回来,同时也带来一个更加绝望的消息。
二叔三叔一家全都死了,就连弟弟阿妹也没能活下来。
所有人都和阿公一样,全部化为了血水。
我知道,这就是阿婆干的!她没死!她杀了所有人!
原本欢乐的一大家子,现在也只剩下了老爸和我,还有尚在襁褓的阿妹。
好在阿妹的命数,都转移到了我身上,所以泡在水里半天的阿妹,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反倒是我,高烧发热,险些病死。
昏昏沉沉睡了几天,直到第五天,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只见满头白发,皱纹堆垒的仡卡阿公,出现在我床边。
仡卡阿公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满脸微笑,“细伢子(长辈对晚辈的爱称),这是年叔白给你的?”
我点了点头,仡卡阿公则是意味深长一笑。
“细伢子,你婆(你奶)还没死,昨天又现身了……哎哎哎,躺下躺下,别着急,放心,你阿妹和你爸都没事,我把她打伤了,未来几年应该都不能再出来了。”
“阿公,他杀了所有人!”
我眼角含泪,泣不成声,仡卡阿公轻轻地拉着我的手。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细伢子,年叔白说的那个必死之劫,我确实能化解,但需要你成为傩师,救千人,渡万鬼,只有这种大功德,才能压制住那场大劫数,你愿意和我……”
“阿公!出事了!”
房门外,突然有人喊了起来,“江里出现一口大棺材,还往外冒着血水!里面还有小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