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萧允宸是跟随帝后一起来边关接回失散多年的长兄萧珩的,此前她一直养在太后膝下,这是她第一次出宫。她被娇养着长大六岁,从未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过,眼前这个人分明是他自己吵着要喝水,她好心给他倒水,他不领情还将水杯打翻弄湿了她的衣裙。
“你干什么?我好心给你倒水,你不喝就算了,为什么弄湿我的衣裙。”萧允宸。
“谁叫你多管闲事。”元祁。
“既然你也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那从今以后,你死不死由我说了算。成天一个不顺心就要求死真是妄为男子。”萧允宸。
“我的生死凭什么由你说了算,你未免也太霸道。”元祁。
“我就是这么霸道,你奈我何?”萧允宸。
元祁气呼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允宸。蒹葭姑姑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蒹葭福了福身子。
“公主的衣裙怎么湿了?”蒹葭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萧允宸的衣裙湿了。
“没什么,我刚刚打翻了水杯。等会儿换一身便是。”萧允宸。
附耳在萧允宸耳边:“公主,他穿的是北漓边境驻军的服制。侍医给他检查时发现他身上很多伤痕且长时间食不果腹。”
“他是逃兵?”萧允宸。
“十之八九,奴婢是怕,若是陛下与娘娘知道了此事......”蒹葭。
“此事先不要和父皇母后说,先给他准备身普通的衣物吧,务必厚实些。其他的等他养好伤再说。也叮嘱下面人不要走漏风声。”萧允宸。
“是。”蒹葭依言走了出去。
萧允宸与蒹葭说话时极力压低声音,元祁虽然背对着她二人,但是因他听力好,听清了二人所有的对话。此地是北漓与槿国交界,难道她是槿国的公主?元祁心想。
萧允宸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元祁榻前。
“自小都是别人服侍我,我还从来没像这样给别人端茶倒水过。不巧的是,我不仅霸道,脾气还不好。所以,你最好乖乖把水喝了,然后给我好好的活着。”萧允宸说完话就走了出去,只留元祁一个人在屋内。
萧允宸走后,元祁转过身来,将那杯水喝了下去。
是夜。萧允宸在河边放水灯。
“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做主。”元祁。
萧允宸回头发现元祁站在自己身后,他换上了蒹葭准备的衣服。
“不想死了?”萧允宸。
元祁不语,算是默认。
“为什么放水灯?”元祁。
“我皇……我兄长走失了,如今我爹娘打听到他在边关,此行我们是来接我兄长回家的。”萧允宸。
“那怎么不见你爹娘?”元祁。
“我贪玩跑出来的,我爹娘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那时候就不方便留你了。”萧允宸。
“知道了。”元祁有些落寞。
“哎,你说的,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做主。我之前说你的生死我说了算是激你的,既然现在你不想死了,往后你日子也要自己做主啊,好好活。”萧允宸。
“你叫什么名字?”元祁。
“我叫韫儿。”萧允宸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说了小字。
那日深夜,元祁便摸黑回了军营,回军营挨了好一顿军棍,但是再没求死之意。
翌日清晨,萧允宸去元祁屋中,屋里早就没了元祁的身影,地毯上用黑炭写了“有缘再见”几个字。
此后十年,元祁一步步成为北漓铁骑军主帅,成为在北漓朝堂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总想着再见“韫儿”一面,后来北漓皇为表北漓与槿国修好之意,要选一位质子前往槿国,其他皇子皇孙总有牵挂与顾虑,不愿意去国离都,唯独元祁无牵无挂。北漓皇找他长谈,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元祁明白他是想要送自己去槿国做质子,众人原本以为他会舍不得如今手中滔天的权势,却没想到元祁很爽快的答应了。
元祁入槿国第一日,崇安帝大兴宴会欢迎,都是说的场面话,宴席过半,元祁走出殿外吹风,听见外殿两个华服玉冠的男子交谈。
“韫儿感染风寒了?”昭王萧淳祐。
“没有。她是觉得宴会无聊,所以装病逃脱呢。”襄王萧明珵。
两位王爷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刚才那两位王爷是?”元祁问一个小内监。
“回宣阳王殿下,那两位王爷分别是昭王萧淳祐和襄王萧明珵。”小内监。
“听说今日有位公主身体抱恙,没有参加宴会,可方便告知是哪位公主吗?”元祁。
“回禀殿下,永世公主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所以未参加今日的宴席。”小内监。
十年前匆匆一别,如今虽未再见面,但是能离她近一些,元祁心中也觉得十分开心。再后来,在西郊猎场,元祁再次见到萧允宸时,起先见她被一只兔子吸引,难得露出纯粹的小女儿模样,烂漫可爱,她差点被人当成猎物射杀时,他挽弓救了她,后来,他被人追杀,她跳上马来,仍然和小时候一样霸道,与他斗嘴丝毫不肯落于人后,但是又比小时候更加聪慧和细腻,也更加美丽。再后来,在崇文馆她发现偷偷看书的宫女,愿意给宫女求学的机会,提出要创办扶桑书院,给天下寒门学子和后宅女子机会,让他们的人生有更多不一样的可能,身居高位,却能体察下面人的不易,身为女子,却不被三纲五常禁锢,认为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那段时间公主尚武的言论甚嚣尘上,她也从容以对,他钦佩她的胸襟和气魄,更欣赏她的处世态度。
少女的烂漫美丽和纵横家的谋略与胆识在她身上并存,日久,他为她倾心,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因为年少时韫儿的言语鼓励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而心存感激的话,后来在西郊猎场的再次相遇,她的美丽给了他刹那惊艳,再后来,与她的相处中萧允宸慢慢走进他心里,及至他确信他爱慕萧允宸。此前他从未想与人成婚,但是此后他觉得,若是有幸能得萧允宸青眼,她就是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元祁将他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
“所以,我对公主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元祁说。
萧允宸听完以后,有些无措,她看得出元祁十分真诚,但是眼下她心中的人是皇兄。
“公主不必觉得窘迫,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公主放心,我不会随意玩弄公主的感情。但我也绝不会以情相挟,要公主给我回应。元祁此生,若有幸能得公主青眼,必竭尽全力小心呵护,若公主无意,元祁唯盼公主一生安乐无虞。”元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