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阵阵清脆鸟啼越过半开的窗扉钻入耳中,李富贵的脸被阳光烘烤的暖洋洋,她展开手臂在床上四仰八叉伸了个懒腰,一脸靥足。
揉了揉眼,旁边的茶桌上已经摆放好早茶点心,简单洗漱后,她左手拿着芙蓉糕,右手拿着酥饼,趴在窗台上,轮换着吃。
窗外晨光如金,清冽的空气里尽是湿润的泥土芬芳,园中百花娇艳明媚,不禁感叹:“住在神宫里真好啊,任外面冰天雪地,这里头依旧春意盎然,百花齐放,一时间还真舍不得离开了呢。”
就着美景用过早饭,她拍拍手上的残渣,利落的收拾起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半破不破的衣服,和没有吃完的点心,她最后看了眼这金碧辉煌的屋子。
“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信,我李富贵可是住过金屋子,吃过神仙饭的人。”
她推门出去,正巧岳桑桑从隔壁出来,守在门口的楚子循顺手接过她的包袱跨在肩上,无需言语,俩人之间相视一笑,眉眼中的情愫和坦然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泉。
赤陌将几人送出神宫,凌厉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冻得人直哆嗦,包袱里的破衣服显然是白收拾了,李富贵三下五除二的胡乱套在身上,看着几块点心,想起昨夜的事,她决定还是和赤陌打声招呼。
“那个......赤陌大仙。就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女子,我能带走她吗?”
“女子?”
赤陌一愣,随即想起,他温和一笑:“妙善本质上只是储存神魂转生轮回痕迹的容器,并不具备封印活物的能力,你说的女子应该只是你看到的景象,并不存在能不能带走这一说。”
李富贵迷茫了,真的是这样吗?
可她昨夜确实重返了妙善石中,也确实和那个女子有过交谈,尽管她再一睁眼天就亮了,也没有回屋的记忆,可是她能感觉到那个女子已经被她带出来了,甚至可以说,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她看不见,其他人也看不见。
“难道只是梦吗?”
赤陌看着她困惑的表情,思索了一番,想来她应该是已经看到了战神形态,不过还未意识到和自己有关,她说的带走,应该是取回神魂转生痕迹的行为。
『这战神做事还真是一点不拖沓,哪怕现在身为凡人,尚未觉醒的状态下,依然有舜华雷厉风行的影子。』
赤陌决定还是用李富贵能听懂的方式解答:“带不带走全看你的意愿,只要你想,就可以。”
闻言,李富贵放下心来,她朝着赤陌拱手道谢:“我就是觉得那女子挺可怜的。谢谢你,赤陌大仙,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待来日我回了家,定让老爹做主,为你塑像请神,日日供奉。”
赤陌差点喷笑,他这镇守妖人两界的冥煞之神,头一次听说有人要把他请进家门,真是稀奇。
转眼李富贵已登上马车,伴随着一阵马蹄声,那单薄的车身慢慢消失在漫漫雪雾之中。
赤陌回想着李富贵的话,愈发觉得不对,俊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九重天的舜华战神,修为至高,地位斐然,她,可怜吗?”
马车缓缓驶离落河流域,李富贵指导着楚子循方向,突然隐约瞧见前方出现一众队伍,那绿底黄字的旗帜上赫然写着嘤嘤派三个大字,而另一队人马正纵马扬鞭追赶着,为首的紫袍男子一边追一边骂:“老东西你又使诈!”
鸿德仙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得意的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老爹!”
李富贵站起来,抓着车架挥手呼喊,岳桑桑亦跟着探出身,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爹爹!!”
鸿德仙师:“富贵?”
岳青峰:“桑儿!”
两个半百老头顿时百米冲刺,一到跟前,鸿德仙师立刻将李富贵从车上抱了下来,连转了几圈才停下。
“瘦了。”
李富贵嘿嘿一笑,鸿德仙师上下打量着着她,语气逐渐哽咽:“也长高了不少。你这逆女,遇事了不会回家吗?非要逞强做什么?说好的给老爹写信,结果十天半个月都没见着。还有你这身衣裳,穿的什么鬼玩意儿,跟个小叫花似的。”
李富贵嗔怪着:“老爹你别这样说,这都是桑桑亲手给我改的,被我穿的有点埋汰了而已。”
岳青峰安抚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宝贝女儿,闻言冷哼道:“我女儿自来吃穿用度都是最时新的,万毒门精养出来的大小姐,气质这一块岂是山野莽夫可比的。”
鸿德仙师砸吧着嘴:“啧啧啧啧,是是是,你们万毒门江湖上地位不咋地,养孩子倒是有一套,我家的就这么粗粝,遇强则强,素质不详。”
“啊这......老爹,有点过分了吧。”李富贵尴尬的一脸无措,虽说俩人都默契的没提当年的事,但的确是老爹胜之不武,并不光彩,这事在岳青峰心中必然是一根刺,这要是再吵下去,保不准要打起来。
岳桑桑扯着岳青峰的袖子:“爹爹,这一路上要是没有小富贵,您早就见不到女儿了,按理说咱们还得谢谢人家呢。”
闻言,岳青峰也懒得与之纠缠,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楚子循:“贤侄,这一路辛苦你照顾桑桑了,你父亲事忙,听闻你出事后特意拜托我将你一道带回去,莫要跟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容易坏了心性。”
楚子循闻言只是一笑,其实他知道这一世的父亲子嗣众多,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所以哪是什么事忙,不过是不在意罢了,不过他已经不是那个渴望得到父亲重视的凡人楚子循了,自然也不会将这凡间的亲缘放在心上。
他此生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岳桑桑,所以面对岳青峰邀请,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多谢岳伯伯。”
这一下子鸿德仙师不干了,一把拉住楚子循,朝着岳青峰呛道:“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人?哦不是靠着我你能找到落河?你能找到你闺女?你如今倒是拍拍屁股就要带着人回上京邀功,我嘤嘤派出人出力,一路上伏妖开路,在你嘴里落不到一句好?我看你不止是爱用毒,你还心毒,嘴毒。这孩子跟着你才是坏了心性。”
当着众多小辈教徒的面,被鸿德仙师这样劈头盖脸一顿骂,岳青峰哪里还顾得上体面,当即回呛:“我用得着你开路?要不是你抢道,非得跟我争谁先找到女儿,那几个小精小怪,万毒门随便找个炒菜的来都能打!”
“哟哟哟~~”鸿德仙师翻着白眼:“怎么打,用你那无敌晕晕粉啊?笑死个人~”
前头两个老头叉腰互呛,身后一众弟子亦是鼻孔朝天看人,三人默契的聚在一起,小声腹诽。
李富贵:“怎么办?我老爹是个嘴上不服输的性子,再这样下去怕是场面要难看了。”
岳桑桑:“我爹最要面子了,不会轻易服软的。”
楚子循:“桑桑,要不然你还是劝劝岳伯伯,毕竟是他先出言讽刺的。”
岳桑桑一把捏住楚子循的脸:“楚子循你吃错药啦!那是你未来岳父,你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
楚子循整个人朝着岳桑桑的手倾去:“桑桑很疼,先放手好吗?”
岳青峰:“未来岳父???”
这一闹,两老头也不吵吵了,纷纷转过头来,鸿德仙师挑着眉,大有一种你家白菜被拱了的玩味。
岳青峰脸色铁青,喝住岳桑桑:“桑儿,不可对楚公子这样无礼。”
岳桑桑何曾见过父亲这般疾言厉色,连忙松了手,想了想这迟早也要说的,故而挽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爹爹,我和子循......”
“住口!“岳青峰截断了她的话:“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莫要胡言乱语惹人笑话。”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的审视着楚子循,虽说长相算得上俊朗,身高门第也还行,可偏偏是个爹不疼的,在楚家也排不上资质,未来别说是继承楚云天的衣钵了,就是连一杯羹也未必分得到。
楚子循却神色坦然,上前一步对着岳青峰深深一揖:“岳伯伯,晚辈不才,这一路与桑桑历经波折,早已心意相通,未曾事先告知是晚辈的疏忽,请勿要责怪桑桑。”
岳青峰不咸不淡的轻笑一声:“楚公子这话说的不就生分了,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虽近年两家少有来往,但我记得你年少时随父兄云访各处,最爱结交同龄伙伴,儿时哥哥妹妹的叫过,如今自然会觉得亲切。”
楚子循一愣,一时摸不清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表述的不够明确?
“有吗?”岳桑桑也是懵了,记忆里她从未叫过任何外人哥哥呀。
先前还叫着贤侄,现在一口一个楚公子,鸿德仙师哪里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当即都快笑出声了,又听岳青峰突然对自己道:“鸿德仙师见谅,方才是我冲动了,你说的对,这孩子由嘤嘤派送回上京更合适......”
“欸欸欸!打住啊!”
鸿德仙师瞪着眼打断他:“人家楚云天拜托的是你,而且老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人家小两口这么好的姻缘,我看你也别推脱了,把人送回去,顺便把该定的定了,办的时候说一声,我人未必来,但是礼一定到,我随五百。”
鸿德仙师劈里啪啦的恶心了岳青峰一通,连忙扯着李富贵跳上马车逃之夭夭。
岳青峰看着他那贱兮兮的样子,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