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一生走到老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菏泽啊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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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菏泽城里的烟火:归乡后的第一程暖意

出了菏泽站的大门,风里少了BJ的干冷,多了些湿润的乡土气息。邢成义牵着王红梅的手,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棉手套传过来,比列车上的暖气更让人心安。“先不着急回县城,带你逛逛菏泽城,再吃碗地道的羊肉汤,比家里的大锅菜还暖身子。”王红梅晃了晃手里的纸牌,上面“邢成义”三个字被风吹得轻轻抖,眼里盛着笑。

邢成义点点头,跟着她往车站旁的老街走。路边的摊位支着红色的篷布,摊主正弯腰炸着面泡,金黄的面团在油锅里翻涌,滋滋的声响混着香气飘过来。王红梅指着摊位说:“这是菏泽的炸面泡,配羊肉汤最绝,等会儿给你加两个。”他凑过去看,摊主用长筷子夹起一个面泡,控油时油滴落在锅里,溅起小小的油花,旁边的铁丝架上晾着刚炸好的,蓬松得像朵云。

沿着老街往前走,路面是青石板铺的,缝隙里长着些细碎的草。两侧的店铺大多挂着红灯笼,有的门楣上还贴着烫金的“福”字,一家卖对联的铺子前,老板正蘸着金粉写横批,“国泰民安”四个字笔锋浑厚,旁边堆着一沓沓红宣纸,裁得方方正正。邢成义停下脚步,想起家里每年都是爹写春联,字没这么好看,却带着墨香,贴在木门上,年味儿就浓了。

“走啦,羊肉汤馆在前面巷子里,去晚了要排队。”王红梅拉了拉他的手。拐进巷子,一股浓郁的羊汤香扑面而来,比BJ后厨的肉汤更鲜烈。馆子是老房子改的,木门上挂着块黑木牌匾,写着“老李羊肉汤”,字都被油烟熏得有些发亮。进门时,老板娘正用大铁勺舀汤,汤锅里飘着几片羊油,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香,瞬间漫过了刚进门的两人。

找了个靠墙的小桌坐下,王红梅熟稔地喊:“李婶,两碗羊汤,加肉加杂,再来四个面泡!”老板娘应着,转眼端来两只粗瓷大碗,碗里奶白色的汤面上撒着翠绿的香菜和鲜红的辣椒段,薄片的羊肉和羊杂沉在碗底,纹理清晰。邢成义拿起筷子,先喝了口汤,鲜美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发酥,他忍不住咂咂嘴:“比BJ馆子里的好喝多了。”

王红梅笑着给他夹了个面泡:“泡进汤里,吸饱了汤再吃。”他照做,面泡吸了羊汤,变得软乎乎的,咬一口,外韧里嫩,油香混着汤鲜,满口都是满足。正吃着,邻桌的大爷端着碗过来,往他碗里加了勺羊油辣子:“小伙子,尝尝这个,自家熬的,香不辣喉。”邢成义道了谢,加了点辣子,汤的滋味更浓了,额头慢慢渗出细汗,左手的酸胀感也轻了些。

吃完汤,王红梅领着他去了附近的公园。公园里的柳树还没发芽,枝条垂在湖边,湖水结着薄冰,阳光照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光。不少老人在树下下棋,棋盘摆在石桌上,棋子落得“啪啪”响;还有小孩拿着糖葫芦跑,红色的山楂裹着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邢成义看着,想起小时候在村里,过年时也会攥着娘给的压岁钱,买一串糖葫芦,吃得嘴角沾着糖。

走到公园深处,有个卖糖画的摊位,老师傅正握着勺子,在青石板上浇糖汁,很快画出一只小兔子,线条流畅,栩栩如生。王红梅拉着他停下,买了个糖画龙,递到他手里:“尝尝,小时候我就爱买这个,甜到心里。”邢成义咬了一口,冰糖的甜在嘴里化开,带着点焦香,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逛到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两人往车站方向走。路过一家水果店,王红梅进去买了袋柿饼,递给他:“菏泽的吊柿饼,甜糯得很,带回去给爹娘吃。”邢成义接过来,袋子里的柿饼裹着白霜,捏起来软乎乎的,他想起娘晒的苹果干,也是这样带着自然的甜。

走到车站广场,红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在两人身上。王红梅看着他,笑着说:“城里逛得差不多了,咱回县城?”邢成义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前,左手虽然还有些轻麻,但心里满是踏实——这趟归乡,不仅有列车上的暖意,还有菏泽城里的烟火,让回家的路,更暖了。

夕阳把菏泽城的天际线染成暖橙时,王红梅攥着邢成义的手腕往巷口拐:“前面有家老宾馆,我上次来住过,窗台能看见街景,比县城的招待所舒服。”邢成义跟着她走,行李箱的轮子在青石板路上滚出轻响,布包里的柿饼蹭着笔记本,偶尔传来纸页摩擦的细碎声。

宾馆是三层小楼,木门上的铜环擦得发亮,门楣挂着“牡丹宾馆”的木牌,刻着缠枝牡丹纹样。前台的大姐戴着老花镜,抬头看见他们就笑:“小姑娘来啦?是要二楼靠窗的房?”王红梅点头,邢成义把身份证递过去,指尖扫过柜台边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炒瓜子,是菏泽本地的大粒葵花籽,壳上还沾着点盐粒。

拿了房卡上楼,楼梯铺着暗红的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声响。二楼的走廊挂着老照片,有八九十年代的菏泽街景,还有牡丹花开时的盛景,照片边角泛着淡淡的黄。走到203房,王红梅插卡推门,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过来——窗台摆着个白瓷瓶,插着两支干桂花,是宾馆特意放的。

邢成义先把行李箱靠在墙角,拉开拉链取东西:给爹娘买的茉莉花茶要放在通风的地方,张师傅给的药膏得摆在床头,还有那本菜谱笔记本,他顺手放在床头柜上,翻到“板栗烧鸡块”那页,想着刚才喝羊肉汤时,邻桌大爷说炖鸡加把黄芪更补,便掏出口袋里的笔,在页边添了行小字。

“先洗把脸吧,热水很足。”王红梅说着,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温水哗哗流出来,带着点淡淡的硫磺味——菏泽的水偏硬,却有种踏实的乡土气。邢成义用热水敷了敷左手腕,药膏的温热混着水温,酸胀感慢慢散了。他瞥见洗手台旁摆着块胰子皂,是老牌子的“蜂花”,泡沫细腻,洗得手又滑又软,像小时候娘给她用的那种。

歇了会儿,王红梅拉着他去楼下吃晚饭。宾馆斜对过有家小馆子,招牌写着“菏泽家常菜”,玻璃门上贴着红底黄字的菜名:糟鱼、粉皮鸡、辣炒大肠。找了个靠窗的桌坐下,王红梅点了糟鱼和凉拌藕片,又加了碗玉米糁粥:“糟鱼是用湖鱼做的,刺都炖烂了,你左手不方便,吃这个省事。”

菜很快端上来,糟鱼装在粗瓷盘里,鱼皮泛着酱红,筷子一夹就碎。邢成义尝了口,鱼肉软嫩,带着点酒香,果然没有硬刺。凉拌藕片撒着芝麻,脆生生的,酸中带甜,解腻得很。玉米糁粥熬得稠厚,喝一口暖到心口,他想起在BJ时,食堂的粥总稀得像水,忽然觉得这碗粥格外香。

吃完饭往回走,街上的灯笼都亮了,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影。路过一家卖烤红薯的摊位,铁皮桶里的红薯冒着热气,甜香飘得很远。王红梅买了两个,递给他一个:“趁热吃,甜得流油。”邢成义剥开焦黑的外皮,金黄的薯肉冒着热气,咬一口,甜糯的滋味在嘴里散开,烫得他直哈气,却舍不得停口。

回到宾馆,王红梅把窗户开了条缝,晚风带着街对面花店的月季香飘进来。邢成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楼下的行人:有挽着胳膊散步的老两口,手里拎着刚买的春联;有骑着电动车的年轻人,车筐里装着给孩子买的烟花;还有卖糖葫芦的大爷,扛着草把子,吆喝声随着风飘过来,带着点沙哑的温柔。

王红梅从包里掏出块绣着牡丹的手帕,递给他:“给你擦手,我娘绣的,说菏泽的牡丹最艳,绣在手帕上吉利。”邢成义接过来,手帕上的牡丹针脚细密,红得鲜活,他想起家里衣柜里,娘也有块类似的手帕,是当年爹送她的定情物。

洗漱完躺下,床垫软乎乎的,盖着的被子晒过太阳,带着点棉絮的暖香。王红梅翻了个身,轻声说:“明天早上带你去吃煎包,巷口那家的牛肉煎包,底焦得脆生,咬开还冒汁。”邢成义“嗯”了一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暖黄的光晕让他想起BJ出租屋的灯泡,冷白刺眼,远不如这里的温柔。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窗外传来几声鞭炮响,细碎的,带着点试探的热闹——是有人提前开始盼年了。左手腕还残留着药膏的温热,鼻尖萦绕着桂花和红薯的甜香,身边是王红梅平稳的呼吸声,邢成义忽然觉得,这一晚的菏泽,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家”——不是某个具体的屋檐,而是这份踏实的暖意,和身边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