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大家竟都默契的起晚了。
顾妈也少见的起晚了。
秋桐和云红倒是一如往常的起床了,仍然按照惯例先出门散步。
云红见顾妈困意仍浓便吩咐秋桐帮着顾妈为大家弄早餐,她自己则乖乖坐在客厅让大家放心。
顾妈仍然把早餐做的很丰富,有小馄饨、烧麦、肉粽、茶叶蛋。
早餐只有云红、秋桐他们三个人用,其他人一直睡到巳时才陆陆续续起床。
如梦简单洗漱后换上一身黑色旗袍,仍旧梳着两条辫子,未施粉脂,照照镜子觉得尚可便下楼来了。
“哎呦,小姐怎么就起来了,我还希望你再多睡一下呢。”顾妈又担忧又抱歉的说:“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呢。”
“没有,顾妈,不是你的问题。”如梦往沙发上坐下来,“是我自己睡不着了,顾妈,有什么可吃的。”
“喏,小姐,我和秋桐做了馄饨、粽子、还有茶叶蛋,怎么样?可有合口味的?
如果不愿意吃,我再去做些可吃的来。”
“顾妈……我想吃落花生汤了,现在可有吗?”如梦说。
“有有有,我这就去弄些来,说话就得。”
“嗯,谢谢顾妈。”
顾妈转身去到厨房忙活,如梦望着沙发那边的云红懒懒的叫一声:“云红,你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就别关心我了。我没事,只是你啊,脸色太差了,”云红挪到如梦身边,温柔的抚弄她的头发,歪着头看如梦,“准是没有休息好闹的。”
“我是还有些困的”如梦闭着眼睛靠在沙发后背上,又说:“你啊,就别骗我了,你根本就不好,又想骗我,不告诉我实话。
你这样不告诉我,我才更加担心你呢。”
云红瞪大眼睛看着如梦,她一向知道如梦的敏锐和善解人意。
云红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如梦看穿,忽然心底有一股酸楚涌上,云红强压着泛滥的情绪故作镇定说:“你也该放松些。
总是那么为别人考虑,也该心疼心疼自己啊。”
如梦“嗯”一声哼着点点头。
忽然想起来昨晚从外面回来后就再没见过淮南。
淮南到哪里去了?她揣着这个疑问睁开眼睛要说什么,顾妈端着一碗落花生汤进来。
“小姐,落花生汤做得了,又甜又香,这就来吃吧。”顾妈边说边把那碗落花生汤放在餐桌上。
“顾妈,孟老师人呢?昨晚回来后就没再见过他了。”如梦来到餐桌前满怀不解问着。
“如梦……”,云红正要说话,却被皓云的声音打断了他在楼梯上喊,客厅众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皓云身后跟着砚尘。
如梦与砚尘目光相接了,说:“啊……你俩很默契嘛,竟然同时下楼来。”
“哎呦,两位先生都醒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们做。”顾妈望着他们说。
“顾妈,你不必刻意招待我,我随意,有什么吃什么。”砚尘说。
“嗯,我也一样。”皓云已经在如梦旁边的沙发坐下,说:“昨晚上那个‘红泥小火炉’不是还有烤的宝贝嘛,我吃那些就行。”
“哦,对对对,是有烤好的吃食,有地瓜、板栗,梁先生可要吃吗?”顾妈说。
“嗯,可以,顾妈,再给我一杯茶。我现在急需一杯茶续命。”皓云夸张道。
“嗯,梁先生的提议不错,顾妈,也给我一杯茶吧。”砚尘接口说。
“哎,好嘞,我这就去弄。”顾妈又去厨房了。
“看来你们大家昨晚上累得不轻,都急需一杯茶提提神。”云红笑着接口:“怎么样?梁先生、张先生,是不是还犯困呢?”
“嗯,犯困……是有一点,”砚尘犹豫着说:“不过倒还行,毕竟警署厅需要大半夜办案的时候挺多。”
云红对砚尘颔首微笑,“看来张先生平时蛮辛苦啊。”
“不敢当,职业需要,”砚尘轻松且微笑说:“职责所在。”
“我就不同了,熬夜时候倒是不多,”皓云说:“我现在也不是困就是乏得很。”
“我看你不如在家大睡特睡一天,反正不必去报社,”如梦说:“睡一天会非常非常解乏,今天可是初一呢,正正好报社有给假期。”
如梦已经彻底醒了,她起身走到餐桌旁边坐下,看看皓云再望望砚尘,说:“你们两个如果早一点下来,我就陪你们一起喝茶了。
不过现在我还是先把这个落花生汤消灭掉。
那个茶等到午时三刻再喝吧。”
“嗬,我建议你不要午时三刻再喝,你最好还是午时四刻再喝。”皓云挑挑眉毛说,也走到餐桌前坐下。
砚尘看看如梦说:“孟老师人呢?从昨晚回来就没再看过他。”
“孟老师昨晚就回去了,我没能留下他。”云红若有所思,眼底是难以捉摸的惊慌感。
砚尘和如梦还有皓云都有各自的不解、惊讶、困惑。
谁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淮南后来的经历。
如梦却在想“必须要和云红谈谈。”
吃完饭后砚尘和皓云陆续告辞离开江公馆,严格来说他们是被如梦支走的。
如梦和云红有重要的事情要聊。
云红一身黑色连衣裙将她整个白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再加上她寡淡的表情,浑身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来。
如梦歪着头眼眸朦胧望着云红,后者觉得总归纸包不住火,迎视着前者忍不住询问道:“说说话?”
“好啊,那么你想要和我说什么话呢?”如梦听到云红说要聊天她简直是欢呼雀跃,“我洗耳恭听。”
平时云红不说话的时候如梦总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氛,而且一直以来她都好担心云红会因为不爱说话而闷出病来,更是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傻事。
紧接着房间里是一阵严正的沉默,如梦就安静等着云红说话。
秋桐和顾妈也被如梦支出去了,如梦要他们带素月出去逛逛、看看,顺便给素月添置一些必需品。
家里只留下如梦和云红两个人。
这么多年来云红一直都是慢腾腾的节奏,如梦早自己习惯她。
大概过去两三分钟的样子,云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如梦,轻声说道:“秦城来信了。
秦城是云红的笔友,他们已经认识多年了,两人书信往来非常频繁,但是他们的书信内容云红这还是第一次向如梦谈起。
云红把信拿给如梦看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如梦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措手不及,望着云红停在空中的手她竟不知到底要不要接过信封。
“云红,你不是从来都不谈论他的吗?怎么现在?……”如梦望着云红,她仍然没去接信封。
云红突然有些泪眼朦胧,几乎哽咽声音,说道:“你打开看看,秦城在信上说他觉得我是一个没有情欲的人。”
如梦更是惊愕了,没有情欲?
那个秦城和云红的关系竟然都这样深刻地步了?
但是他们谈论的没有情欲又究竟是指些什么呢?
如梦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她带着许许多多疑惑接过信,深深望着云红确认道:“云红,你确定是预备把信的内容给我看吗?”
云红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从鼻子里“嗯”一声。
如梦仍是未有任何行动,迎视着云红。
继而云红改变模样,郑重的望着如梦说:“我确定要你看信!你看吧,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中肯的评价,或者……或者像是给我一些建议……”
评价?建议?这是什么意思?如梦不懂了。
总之如梦还是顺从云红的意思接过那些信拆开来看,一个叫秦城的男生寄来的信,寄给云红的信。
信上谈论的内容非常的有深度,深到探秘内心深处,甚或者说是深入到精神层面。
云红和秦城谈文学、谈宗教,谈论感情,甚至谈论简直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题‘性’,那是多么幻想多么遥远的东西。
但是,云红居然也和秦城谈论了,他们的谈论简直让如梦大开眼界。
如梦惊奇的发现有一个那么不一样的云红在她眼前。
她望着云红犹疑的,试探的说:“那么,你给我看这些信的问题究竟是何用意呢?”
“我……我想让你告诉我一些启迪或者说是答案?”云红嗫嚅道。
“哦?”如梦回望云红突然皱皱眉头,眼神暗淡,咬着唇心底在说:“可是我对男女之情也并不十分了解,因为我自己现在也仍然遇到微妙且棘手的问题,不可说;不能说;没法说;说不清……”
思量再三如梦觉得此时说自己的事情不合适,然后仰一下头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或者你可以换个词汇……换个形容重新说一遍?”
云红含羞的低垂下头抚摸着她那如小鼓似的孕肚。
见云红做娇羞状,如梦大着胆子说。“那么,我可不可以猜测你爱上了秦城?”
云红慌了,一叠连声喊:“不不不”并对如梦摆弄着她那一双白皙地手掌。
“我没有爱上秦城,我也不会爱上秦城,更何况他只是一位素未谋面的笔谈好友。”云红紧盯着如梦,眼神是复杂而又坚定恳切的。
“我爱的人只有于德,只是于德,别无他人。”云红强调的说。
刘雁书总算把她那间小小的裁缝铺收拾停当了,正逢春节她仍然营业做生意,顾吗带着素月和秋桐逛街逛到南星路,看到门口摆放着衣服展架很是新奇索性登门造访。
“欢迎几位光临,请问是给你们哪位做衣服呢?”刘雁书热情招呼。
顾妈笑着点头回应,素月欠身行李,刘雁书又说:“三位,里面请。”
秋桐接口说:“小姐,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这位小姐您抬举,小小裁缝铺不敢当老板,我就是一干活儿的。”刘雁书一直微笑服务,把顾妈他们迎进门。
“您这里的衣服可真好看。”素月盯着那身浅紫色的洋装,一件好漂亮的连衣裙,领口处有一排绲边,绲边条上镶着一串小花朵,领口正中间有条蹀躞带流泻而下。
“小姐好眼光,这件紫色洋装是我昨天刚做好,今天才摆出来展示的,如果您喜欢可以拿下来给您试穿一下。”刘雁书双手去搬衣服架子,素月制止道:“不用忙,我不试,我就是看着好漂亮。”
“诶,姑娘,您这间裁缝铺就一个人支撑门面吗?”顾妈接口说,顺带打量着整间屋子,是名副其实地‘小小一间’,深度大约十丈距离,宽度大约五丈,右边是布料和服装展示架,左边靠墙放着一架缝纫机,样里走有一张婴儿床,床上盖着粉红色纱帐里面隐约可见有婴儿在睡觉,绿色绣花的婴儿被,被头可见大红色一件虎头帽精致小巧。
刘雁书注意到顾妈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慌张,连忙说:“三位贵客有没有想要做的衣服,可以告诉我大概款式我都能做出来。”
“哦?”顾妈收回目光望着刘雁书说:“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竟然有如此手艺?”
“小女子不夸张的说,现在那些洋装服饰只要您说得出来,我都能做,不妨您试试?”说到衣服刘雁书背脊一挺目光坚定的迎视顾妈,丝毫不怯场。
“那好,就给我们这位姑娘,”顾妈把素月拉到前面些儿许,说:“做一身长袖衫子再家一件裤子,行不行?”
刘雁书打量一下素月,后者身穿粉色碎花长袖衫子,深蓝色长裤,简约秀气,刘雁书笑说:“没问题,三天后可取,那您几位这边挑挑布料,怎么样?”
“行,咱挑挑。”顾妈温和且和蔼的对素月说。
“请。”刘雁书始终热情招待。
顾妈他们来到布料架前面挑选起来,刘雁书跟随在侧。
“我觉得还是这匹粉色的好,”顾妈抚摸着布料说:“女孩子家家就还穿的漂漂亮亮的,别跟我老婆子似的老气横秋。”
“还是顾妈有见识。”秋桐笑嘻嘻地看顾妈。
素月拉着顾妈,完全一副没有主见模样欲言又止。
“哇啊……啊……啊……”婴儿的啼哭打断小小裁缝铺的宁静,大家纷纷循声望去。
刘雁书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先挑,我去里面瞧瞧。”说完转身跑开了。
顾妈拍拍素月的手说:“没事,小孩子哭闹常有的事儿,咱挑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