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一番对话下来，燕云已经知道与眼前人合作的关键并非目的相同，而是理念相合。
“当初，我们也是为了减少战场上的死亡率才打上听风阁天宫机甲图的主意的。”燕云顺着段洛笙在意的民生说下去。
“你们看重的，难道不是按照天宫机甲图的指引而制作的战争傀儡会大大提高贵国军队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吗？”听到燕云还在为自己辩白，段洛笙脸色都沉下来了。
“是我不坦诚了。”相比于段洛笙的争锋相对，燕云显得从容很多，加深了他在段洛笙心中的“无耻”印象。
燕云一边说一边回想，直到他想起他们不仅盗取了听风阁的天宫机甲图，更是在当年伙同新鸿国师与影王宗叶齐辉绑架了还是孩童的木回风，用秘术将她的血脉之力转移到后来的月影郡主身上，至此，他们才得以真正掌握战争傀儡的力量，又开启了长达几年的对外扩张。
无耻的罪人总是比受害者忘性更大。
“原来她年龄虽小，但也是亲历者，更是受害者。”燕云在心中怅然：“怪不得对我的成见这般深。我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想起这件事之前，燕云本来对“合作谈成”有八成把我，因为他虽然与听风阁曾经是对手，但少阁主毕竟年轻，想必应该没有经历过上一辈的血雨腥风，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被他忽悠得热血沸腾，替他的计划去冲锋陷阵了。
在燕云已经不抱“能谈成合作”的希望时，段洛笙就达成了自己立于谈判上峰的目的，出乎燕云意料地开口说：“我们可以先合作，这些过往之事，合作之后再行清算，毕竟这也不全是您一人做的。”
“只不过，我要看到燕帅的真心与诚意。我要知道澜城为何而建？以及您为什么要背叛新鸿帝？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当然当然。”听到段洛笙的转变，燕云眼睛都亮了，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向段洛笙讲述这座初衷是“为了提高新鸿国粮食种植效率”的试验之城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变成“研究将天宫机甲技术用于长生之术”的城市。
“十年前，木少主你在符户和月影郡主一起杀了影王爷，破坏了我们进一步控制机甲傀儡的计划，导致我们几乎失去了所有机甲傀儡的控制权，仅有几架还在试用阶段的守城傀儡可用，这导致我们不敌南唐，只能偃旗息鼓。”
“没了战争转移民众的视线，贵族阶层的奢靡生活与平民百姓的贫苦生活的对比日益鲜明起来，这导致国境内起义像春雷中萌生的竹笋，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
“晴知意就是在那段时间找到我们的，就是她提出改良天宫机甲技术以提高农业种植效率，提高粮食产量的建议的。她要求我们均田平权，她说只有人人居有其所，耕有其田，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新鸿国才能蒸蒸日上。”
“后来，澜城和机甲研究院就这样建立了起来，一切都步入正轨，那段时间真是人人眼里都有光。我和阿姚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当地人民的爱戴，其实我们哪里当得起这些爱戴呢？”
“建议是晴知意提的，我们只是同意执行；机甲研究院的一砖一瓦都是当地百姓添上砌上，矿山里用于发电的煤炭也是他们开采的，天宫机甲图是我们招揽的人才赛恩斯先生及其门生带头研究的，而我们唯一做的，只是将国库里从百姓那里收上来的赋税当工薪重新还给他们。”
燕云说到这里笑了笑，但最后又笑不出来。
段洛笙有些疑惑：“既然新鸿帝一开始也是支持这个决定的，那后来为什么又要变呢？”
“因为一场刺杀，阿姚他心口中了一箭，险些丧命，身体养了大半年才好。大夫说只要箭口再深半指的距离，他就会命丧当场。”
“重伤治愈后，他变得很怕死，也很怕失去手中的权力。在他见过拥有灵魂的晴知意后，他就萌生一个想法：以人类的灵魂住进天宫机甲的机械身体中，以此谋求长生，以期永远握住手中的权柄。”
“从那以后，他就渐渐变得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阿姚了，他手中的权利只用于巩固政权，维持在自身地位，越发地独断专行。
燕云喊着新鸿帝的小名，有些失神，但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情绪，毕竟他年过半百，隐藏情绪才是他的习惯。
段洛笙没想到新鸿国建立澜城的目的前后竟有这样的转变，心里生出些许可惜，不得不承认：澜城机甲研究院最初“改良天宫机甲技术以提高农业种植效率，提高粮食产量”的建立初衷真得很不错。
遗憾的是，新鸿国的执政者没有从一而终。
“一开始我也觉得他的想法不错，便在研究院里组织了一个专项小组研究这一方向。”
燕云没有再靠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前倾，两只胳膊分别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十指在腹前交握，左右两手的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
“一开始我们只是在救治那些在矿难中失去四肢的工人过程中让患者自行选择是否加入实验项目。对于那些选择冒险尝试的患者，我们会尝试用机械手臂代替断肢，但几乎没有成功过，患者全部感染而死。”
“矿难并不常见，即便发生了，也不常有伤员。因此供我们实验的对象严重不足，研究一直没有取得进展。然后，阿姚便想到了人为制造矿难的方法来获取实验对象。他的想法遭到晴知意的强烈反对，于是便伙同我一起把晴知意关了起来，最后也变成了实验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