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看着睡的都不深，但我手里的小说一页一页的翻着，直到天光微暗，大半本已经看完，游侠已经断了左臂，心爱的姑娘也已经回来，他两个人才慢慢有了动静。
陈青安缓缓从桌子上直起腰，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哈~~~”
他环视下四周，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呦！这一仗喝的有点狠了......喂，快醒醒，咱俩光睡得舒坦了，你家月明在边上等急了快。”
他伸手推了推旁边的人，后者缓缓睁开了眼。
陈青安走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伸手给走廊中候着的那个给我递了画本子的侍女一小锭银钱。
走出枫园楼，陈青安跳上马车，揭开小窗看向走在后面的我和温梦笑，
“快些，将你二人送回去了我还得好好睡一会。”
我刚准备上车，手腕被人从旁边抓住。
“你先走吧，我和她散步回去。”
我挑起眉毛看向旁边的人，不知道他这是又准备闹哪一出，此地离淮阳侯府还挺远，就这么走回去估计得接近一个时辰了。
陈青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不可查的切了一声，帘子一放，呼呵一声，马车缓慢的走远了。
他就这么目送着陈青安走过街角，然后转过身来看向我，
“今日嘉陵河旁也有夜市，月明想去看看吗？”
我第一反应还真是目的单纯的想去玩一玩，但突然又琢磨到了这个“也”的意思。
“......至于吗？”
他不等我反应，手捏着我的手腕，拉着我沿街边开始走。
“嗯？月明说什么至于？”
“算了......”
正好在枫园楼里坐了一下午，就当活动活动了。
他见我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自己停下了脚步，说话有些恨恨地，
“他亲口与我说的，说那日风清月圆，街市上烛火朦胧摇曳......”“咱们就这么走着去吗？”
我赶忙说话打断他。
那个灾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话是能随随便便当着正主的面说的？！
他脸上的表情收了收，嗯了一声，拉着我继续走。
好在两地离得不远，等天差不多黑透，那一片照彻夜空的暖黄烛光已经就在眼前了。
虽然已经逛过一次，没有了初见时的惊喜感，但风景还是那个风景，光是走在其中心情都会很好。
我俯身去看旁边摊位上放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头，余光却看到他停在不远处，侧身对着我，在看边上的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见他正看向一处向下蜿蜒的台阶，底下就是嘉陵河那碧绿的河水，此刻月头刚起，月光不明朗，所以河面有些泛着青黑色。
“他带你游河了吗？”
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打住，我本来心情挺好的，别再，起码今天别再耍这一套小孩子脾气了，可以吗？”
那张脸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很沉静，没有白天那种喜怒形于色的浅浮，就这么安静的盯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能看得出来，月明其实是个心细的人，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你应当能听出来不少东西了吧？”
虽然他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我那种灵机一动的感觉忽然浮现，想到了陈青安在饭间说的那些话，心突然往下沉了很多。
“嗯...大概知道点吧。”
他微微笑了笑，对着台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散散心？”
两人租了条小木船，无人摇桨，放任着小船随着微风和平缓的水流缓缓漂流。
四周的氛围好像不似这几日那么轻松了，面前的人收敛了神色，我突然又有些好奇，到底这几天里那个小孩作风的人是他呢？还是这个...这个不好形容状态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他靠在船边，轻微的笑了一声，河面上很安静，但也只能听到一声轻微的呼气声，
“我听他说，月明似乎是觉得，我和他都是算无遗策，胸有成竹之人？”
我大概知道他今晚想说些什么，不过不知道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他和陈青安共同的想法，想让我在这个时间段，对这些事情再了解的更多一些。
我往后靠躺在了船头的小木板上，双手垫着脑袋，大略的回忆了一下我刚活过来时，还有刚进侯府时见到的他。
“是啊......毕竟那时的你寡言少语，又是握着兵权的淮阳候，还他娘的跟皇子有关系，任谁刚开始了解你，恐怕都会觉得你是能撑着一片天的人。”
虽然四周满是烛光，但满天的星星不受丝毫影响，依旧清晰可见，我就这么盯着漫天星斗还有那轮快满的月亮，罕见的有些放松，嘴上也不想多把什么关。
对面的人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被我不经意间的脏话吓到了，沉默了不短时间。
“月明觉得，武商美吗？或者说，柳都美吗？”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从将军府睁开眼开始，在柳都内的所见所闻。
“美啊......山河风光无限，我潇洒的玩了那么久，其实还没出的了这座皇都。”
我翻了个身，用手撑着侧脸，在这片青黑的河面上眺望着不远处岸边街市的那一片暖黄烛光。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种夜市的氛围，大家似乎都很平和，小商小贩，同伴或者爱人们携手同游，慈爱的父母，吵闹的孩童。”
我略微睁大了些眼睛，好让更多的夜景能印在瞳孔里。
“我和陈青安......绷的太久了。”
哐的一声，我略微低头往船尾看去，他似乎是毫不卸力的直接倒在了船尾上，和我刚才一样躺平了，呆愣地看着天空。
“如果要概括的说，他年幼之时还是幸福的，无论他看不看得清现实，又或者宫内环境如何，老皇帝是疼爱他的，他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他的改变，他的煎熬，大概是自第一次被老皇帝训斥开始吧。
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见到了人的尸体，是他弟弟的尸体，据他所说，那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甚至比当时的他还要心思干净。”
那个时候，想来纠结是谁做的，对年幼的陈青安来说，应该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哪怕他想不明白，他那个战战兢兢活的小心谨慎的母妃也一定会告诉他一些东西。
看呀，今天死的是那个单纯的孩子，如果你不小心一点，明天可能就轮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