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几乎是在几天内迅速转凉,陆羽无法再穿着短袖短裙招摇过市,换上了白色长款毛衣和深橘色风衣外套。包裹在长袖毛衣里的感觉温暖得令人安心,陆羽晚上溜回别墅加餐的时候给自己做了些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尤恩的生活很平静,但没有在破晓的时候自由。人们的出入都被严格管束,陆羽无法再随意出去捕猎钓鱼,也很久没想起那栋树屋了。
除了日常巡逻,陆羽有时也会参加娱乐性质的决斗比赛,凭借自身力量和系统加持赢下了大部分比赛——这还是在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加上陆羽巡逻时表现出众,很快赢得了基地居民的尊重。
陆羽在尤恩的生活称得上安逸,但那架停在高处停机坪上的直升机时刻提醒着她瓦帕拉镇的悲剧。她一直觉得疑惑,尤恩基地有着阿克纳这样的长官,怎么会做出屠城的举动?
她怕打草惊蛇,没有主动探查尤恩高层对破晓的态度。但她暗自下定决心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树立威信,以便第一时间知道尤恩对破晓的动向。
某个没有任务的上午,陆羽正在擦拭自己的武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凄惨的哭叫声。
“救救他……救救孩子吧!求求你们了,救救塔里克……他快要不行了……”
陆羽从走廊的窗边向下张望。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婆婆在广场上边走边哭喊,声音凄厉。有的人快步走开,生怕避之不及,有的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却不去理睬。终于有人上前劝阻,却被老婆婆拉住裤子,跪在地上不放他离开。
宿舍其他房间也有人走出来,从走廊向下望去。
“那是怎么回事?”
陆羽问同样闻声出现在走廊的卡宾,后者露出担忧的神色。
“那是尤琴娜婆婆。她和孙子塔里克一直相依为命,但塔里克前段时间生了病,一直在医疗室治疗。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是又没钱治病了。”
“怎么会这样?”
卡宾摇摇头:“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有足够的能力赚钱。婆婆再努力打工,也支撑不起长期的治疗费用。”
“尤恩没有福利机制吗?”
“有。但对老人和小孩的福利只够他们活着,看病治疗还需要大笔额外的费用。长官可以帮他们,但医疗资源本就短缺,他没有义务动用基地资源给他们额外帮助。更何况,帮得太多会动摇尤恩秩序的根基,造成更多人不满。”
陆羽一时失言。
没想到末日之前很多人面临的问题,在末日之后完美再现了。
“那没人救济他们吗?比如捐款。”
“有,我就试图帮助过他们,也动员过队员捐款,但那是杯水车薪。”卡宾轻叹一声,“治病是个无底洞,没人知道有没有尽头,捐钱就像往湖里扔石头,等波纹散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每个人的物资都有限,都是自己赚来的,谁会平白为了陌生人无限制提供帮助?所以现在愿意帮她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几乎每次的工资都会捐一部分给她,只留下自己需要的部分。可我一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塔里克的病越来越重了。”
陆羽好奇:“他得的什么病?”
卡宾深深看着她。
“……哮喘。”
陆羽愣住。
哮喘在中国古代称为肺痨,那时是绝症。现代有着先进的医疗技术,哮喘不再是绝症,却依旧长期摧残折磨着患者的身心。这种病必须长期依赖药物和器械治疗,而在资源短缺的当下,包括哮喘在内的诸多疾病很可能重新成为绝症。任何一次严重窒息,都可能让患者陷入永眠。
这点陆羽在泽德里安身上已经深刻理解。
“你想去看看他们吗?”卡宾问。
“我?”
“对,我下午打算去看看他们。”
当天下午,陆羽跟着卡宾来到医疗室。
现代哮喘患者在治疗下可以做到和健康人一样生活,但塔里克的病情因长期缺药显然已经恶化。尤琴娜握着卡宾的手一遍遍感谢,泪水已然溢满脸颊。
小男孩看起来八岁左右,虚弱地坐在床沿咳嗽。他一咳嗽,尤琴娜马上投来紧张的视线。
“奶奶,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看得出来塔里克在努力抑制咳嗽的冲动,但声音很快被一连串咳嗽声取代。
陆羽在破晓的医疗所帮过一段时间忙,但她一向对这种地方喜欢不起来——生命的脆弱在这里集中展现,暴露无遗,虚弱和死亡的气息不可能令人愉快。
“你是……?”
尤琴娜注意到陆羽,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叫……阿蒂亚,卡宾的队员。”
陆羽强撑起一个微笑。
“哦哦,卡宾的队员……卡宾是好孩子,你也是……”
陆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话可说。她既无法像卡宾一样把钱都捐出来,也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那些毫无用处的话太过苍白无力。
她把视线转向病床上的塔里克。
【是否开启诊断功能?】
系统提示音吓了陆羽一跳。
现在她已经习惯性无视掉大多数系统提示,但这次的提示和以往都不同。
诊断功能是什么意思?
【通过触碰患者,得知当前患者所患疾病。】
系统仿佛知道陆羽在想什么。
陆羽心里一惊。这功能这么方便,为什么之前在破晓一次都没触发?
想来可能跟地基有关系。拥有地基前的系统提示一直是新手引导,拥有地基后则开启了一连串新功能,诊断功能可能是其中之一。
陆羽对塔里克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努力自然地拉住他的手。
“会没事的。”
可恶,这种话说出来良心会痛啊!
系统很快给出了诊断页面:
【哮喘】【轻度营养不良】
陆羽默默放开手,小男孩看着她,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诊断很简单,也没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
突然,隔壁的病床传来一阵呻吟声。
陆羽看过去,那里是个同样消瘦的女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容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