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幻侠小说 > 赫部武家 > 第九节 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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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刺客在惊异之余,不知祸患以至。此时联衡屏住呼吸,两脚钩住营帐的顶部木梁,倒挂在杀手上方,见闯入者愚拙,未注意到自己,忽地跃下,如同狼扑向正下方的最中央目标.

干脆的爆裂声,联衡坠下的势能已然压断对方颈部。

随行数名黑衣刺客立即注意到异常,从四面齐齐地挥刀向联衡。后者身形下伏,抓住被突袭致死的一个倒霉鬼的衣领,用以格挡对手的刀锋。借势在略显拥挤了的营帐内华丽兜转,另一只手利刃翻飞,迅捷砍倒砍伤数个敌人,血光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散开。

营地外已经因为接连骚乱,杂役,伙夫,寻常侍从陷入夜惊,践踏拥挤,自相残杀戕害。因为祭典之地是嵌入高山里奇异的广阔平台,黑暗中人们慌不择路,坠入悬崖者无数。

乱军中,大伊苏见情势失控,预备身边的随从撤离,到附近驻扎的坎提尔部族营寨寻求支援。未出大营一骑白马黑袍的战将迎面而来,戴着绘有凶兽神态的面罩,一时遮住上半部脸面,只能望见非人形象的眼睛。随行的骑兵身披齐整威仪的链甲,在火光照耀下发着暗金的色泽,迎面的气势,一时让索拜斯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为首那位战将未和索拜斯打照面,如疾风般径直略过大伊苏和他的部署,幸运的是他身后的旗手,挥舞着饰有古赫拉红足战马的旗帜。骑兵队隆隆向最中央,也是骚乱最严重的可汗内卫营进发。

“是砻先军的骑兵。”索拜斯一位青衣白坎肩的侍从提醒大伊苏。

“绕道侧翼,断掉来犯者的退路!”那将领在面罩之下,言语有沉闷又雄浑的震慑力,他以饰有马尾的长矛为武器,骑乘指挥若定。

仅仅在黑甲头目的引领下,乱战中的可汗内卫从初期的混乱中很快恢复节奏,刺客团的遭到多面围捕,尸首一个个倒在地上。待到最后的刺客被镇压,全营内卫和骑手发起震天动地的一声嘶吼,在莹莹诡异的火焰间,宣告了这次反袭击的胜利。

庞大的营地内火把红旗掩映,亮光照如白昼,战将在前横枪立马,无言,望向沉寂的大汗营帐。

静谧的营帐内,赛奈用营帐的幕布裹住自己躲在角落,避开刺客的目光所及,她本是以外人的身份进入营帐,警告可汗的任务,显然这次很失败和狼狈,是可汗自己保护了自己。

“听声音,外面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联衡看了看燃起的蓝色磷火,又打量手里的锤刺,若有所思。“估算下来,是有百余人规模的骚乱。”

刺客既已除尽,赛奈正要出去看看外面镇压的人马,被联衡喝止,安定在营帐内观察外面。

原因,来者不善。

乌尔佳披挂白翎绒衣,领着本部的随员姗姗来迟,黑衣面罩的将领远远看见了乌尔佳,却没有按照族规下马拜见。两支赫部的马队相会一处,彼此却有着分明的敌意。

“黑犬,外面的守备是否的当,为什么砻先的部署会在这里?”乌尔佳问询眼前的黑衣大将。“领将的职责是调度部族军队应对外事,防卫可否做好?”

“那么近侍大人,作为你的职责,可汗现在是否安全了?”黑犬气势毫不相让反问乌尔佳,望着四围狼藉,“营地火起,我们的游骑就报告了,那时候近侍大人在做什么?”

“‘贯旗之锋’黑犬,”宝帐内观察的联衡对赛奈说,“行伍出身的兵痞,砻先手下的先锋将。”

“那么大范围的刺客突袭又是怎么绕过祭典营地的防卫?”乌尔佳怒而反问,在她看来,现在自己的任务只是镇守住可汗的亲随营地。“这些杀手明显是和内部的接应狼狈为奸。”

深重的对立几乎让人窒息,如两方统领的甲胄般黑白分明,淡去的只有同为古赫拉部的赤胆深红。

‘黑犬’目光乖戾,毫无怜悯的石灰色瞳孔扫向乌尔佳的随行,见到面无表情的白瞳。“弱狼化成赖犬,还妄图攀附赫部的势力?别忘了你是谁?”

对白瞳的羞辱激怒了乌尔佳,眼见要与黑犬兵戎相见时,联衡在营帐内一声喝令,整了整衣冠步行而出,周围军士见可汗在乱战中毫发无伤,立即伏倒以示敬重,连黑犬与乌尔佳两位头领也下马施礼。

“大人身法高超,我为您亲随的疏忽而感到遗憾。”

乌尔佳感到自己的懈怠,她将注意力盯着内部的敌人,这一次的杀手强袭确实是意料之外,也没再多反驳。

“无妨,黑犬将军巡回祭典营地,又来救吾,过于劳苦。”联衡见黑犬还算懂得敬重,意欲留下黑犬歇息以示重视,也多少缓和与实权派的矛盾。

“谢可汗关照,末将还有大人的巡逻要务在身,暂且告辞。”黑犬未多言即转身离去,战靴踩在地上铿铿作响,与白瞳目光相交时,面部阴影里的目光恶意逼人,让后者不寒而栗。

黑犬飞身上马,领着精锐突骑扬长而去。凌乱的现场由联衡一行人和有些尴尬的大伊苏索拜斯收拾,既然听命托布多的宿卫长官已经死于非命,乌尔佳也就顺理成章负责拱卫可汗。深夜以至,人们从紧张的状态中恢复,困意笼罩每一个人,只是这一晚注定不易放松下来。

“对公主大人失敬,迫于无奈。”收拾乱糟糟的营地破费时间,联衡乘此为对赛奈之前的冒犯赔礼。

赛奈只是斜斜瞪了可汗一眼,未交一言便背身匆匆离开联衡的宝帐。

她看到乌尔佳亲自坐镇在了中央大营,暗地为她感到庆幸。可汗在宝帐休息后,赛奈和米卡拉来安慰乌尔佳,当然兜帽和宽袍依然要裹紧。

乌尔佳独自蹲坐在篝火旁,呆呆地望向空无一人的营垒木门。

可汗有些残破的帐篷内,索拜斯为自己的怯懦赔罪。联衡没有怪罪大伊苏,各部代表和守备军士已经或各归其位,或进入梦乡。情势多半是稳定了,二人却没有酣睡的兴致,索性点灯满上酒闲谈通宵。

“其实,方才吾确实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联衡的目光没有落在索拜斯身上,而是呆呆出神若有所思。“乌尔佳的所谓迟到,恰恰符合时机,早来或过于晚来,我们都会陷入险境。”

“哦,可汗何出此言?”索拜斯还是很敬佩联衡的雅量。是谓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愠。

“我家近侍如果晚一些到,黑犬很可能就趁乱领骑兵冲破营帐斩杀吾。若乌尔佳早来和贼人战作一团,他们的骑兵也将借势连刺客和我们的部署也冲杀殆尽。

“人多知可汗与本部的一众实权武人合不来,但毕竟你是古赫拉部和全赫人法统上的领袖,武人也不过拥兵自重占地一方,惦记你这众矢之的的汗位也要有所忌惮,杀你更会被其它人落下借机讨伐的借口。”索拜斯虽然久经世故,但还是不愿意向坏的方面去考虑。

伊苏教本是萨姆伊先民朴素的自然神崇拜。征服战争后,在赫巴托与索拜斯的默契下,这清心向善的教派十几年内,成为了赫人这个‘无神论蛮族’的普遍信仰。先民组成的伊苏部虽然是全流域地区最弱小的部族,但是身为【全族教长的兼大伊苏】的索拜斯和联衡一样有着很高的威望。

“这样的机会,蠢人才会放弃!那些声誉?几十年后谁又会记得弑君之名。”联衡有些小小的亢奋,随即又恢复了淡然平和。

“我知道您和我父亲间互有恩待,所以才把这些思虑告诉您,对信任的人就说不见外的话了,”联衡此言没有任何语气,火光摇曳着投射各处,却已经让索拜斯老人不寒而栗。“教长大人,如果我所担心的事发生了,你我可能就不会像老友重逢一样,在后半夜这么悠闲。这祭典圣地,可就是血殷入土的不祥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