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南麓·庭前驿}
“【虚灵】!你又晚到岗了!什么时候才有点纪律性主动性!”弗莱塞守掀开兵士营地的帐幕,冲着里面的新兵怒吼。
明明是关键的时刻,黑虎发布了最高的戒严,全圣山领域的驿垒必须全力出动。
官大一级压死人,跟何况黑虎大人是长子军的老资格将领,谁敢得罪他们。
“教官……我们刚回来啊!”名为虚灵的兵士揉了揉惺忪睡眼,在周边士兵的嘲笑下翻身下床
他确实太疲惫了,作为“新十骜”拔擢赛的竞争选手,在祭典营地的几天也未曾松懈地锻炼武学。
“虚灵,你不是说自己回来以后,所有人都会管你叫‘十骜’大人吗?”
“平时谁都不放眼里,独来独往,还觉得自己志在必得呢……”
他确实太累了,前一天被征用处理骚乱和连夜返回。早晨才返回营地,将自己的甲胄卸下挂好,连内衬的军衣都没脱就倒在自己的塌上,没睡一会儿又被叫起来,而天东边甚至才刚刚泛出蓝盈盈的光。
虚灵瞅了瞅周围的人,不屑置辩强打精神穿过人群,只是腿上确实脱力一瘸一拐的。
说什么好呢?饶是自己天赋异禀准备到天上,到了一出现就被可汗或领将大人相中,特例提拔做个高级武官的水平。人家汗王庭出个变故,这次取消了能有什么法子?
弗莱怒而敲了虚灵的脑袋,上下瞅了瞅这意兴阑珊,不成体统的爱徒。
“就我一个去?”虚灵随教官走出营帐,其它的军士见没自己的事也都回床睡去,毕竟谁愿意起那么早呢?
“跟着来就知道了……”
弗莱屏退其它侍从,在尚且光照还不足的营垒内穿行,直到空无一人把守的哨站。
看来上一个人已经换岗走了,可明明下达了警戒老师为什么不将驿垒的军力多调用些呢?
“给你一个任务,虚灵。”进入哨所最后一刻前,弗莱又向周围望了望防止有人追踪,轻轻敲门确认里面人回应后方才打开。
“可……可汗大人!”虚灵惊愕虽然他已经将声音压低了很多。
虚灵之前就已经感觉到老师似乎有什么不便见人的事,但即使心里做好准备,眼前的事依然出人意料。
联衡可汗,乌尔佳和几名随从兵士在狭小的哨站里,见自己和老师进来竟然起身来迎。
看得出他们的所来的仓促,衣着虽然是顶级但也沾有尘泥甚至有些许血污,他们气势虽然摄人又高贵,但也难掩行动赶路的不堪。
“可汗大人,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弗莱合上门,赶忙向联衡下拜施礼,声音中是激动,恐慌和悲凉交织的颤动。
“弗莱老师,有劳您……”联衡近赶几步扶起弗莱,“老人家是我的恩师,教习兵法武备,没有您我初回汗国该如何适应。”
“我何功之有,是您的才智和先汗的庇佑……”
二人很快明白,这座驿垒虽然是古赫拉部少数不属于长子军派的地盘,但他们的兵锋不知何时就会到达巡视,自己作为有要务在身的下属塞守,同时有着职级和武力的内外压力,弗莱很难再为可汗做出什么。
如此情形已经不适合再客套了,二人随即转入正题。
“可汗之后有什么打算,老臣尽力而为……”弗莱话至此又顿了顿,“只是我也不敢违抗大统帅和领将的军命,他们……”
“我理解,乌尔佳已经下达能调动的亲随,下一步我们很快会前往。”
“老师您放心,没有谁能难住我们的……”联衡身后的乌尔佳紧接着应答。
弗莱同样向乌尔佳深深施礼,他很清楚王级近侍这份忠诚的可贵,她背后的意义远超过职责和信念。
虚灵眨巴眼睛,看着这只有传闻里能见到的大人物,就活生生在面前,兴奋和紧张溢于言表。
定要把这一言一行,学都学不过来,牢牢记住以后怕是要吹一辈子。
“这位小弟,便是您所提的虚灵吧,”联衡眼光转向虚灵,二人终于得以对视。
“是的,他是老臣这几年发掘的苗子,相信是‘新十骜’里有力的人才……”
“可汗大人此行是需要向导和扈从吗?”虚灵脑子飞速运转应对,观察不多时便主动询问需求,同时向教官弗莱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图。
所有行动,讯息情报先行,这是做了圣山部署调查很久的联衡默认原则,所以这次的脱身和部署才达成初步目的,下一步的战略也已经定下,而那个协助战略行动的人也该到位了。
“你熟知【斐鼬山】的各条要道?”联衡见年轻人会意如此之快,情况紧急便也单刀直入,“在这之前还要绕开【博布伦部】边界要塞,穿过属于我部草原的一侧,你可知道所行的诀窍。”
“可汗大人可安心,在下有着够多的巡行和侦察经历,即使是辖区外的多条路线都能牢记。”
虚灵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他在庭前驿的各项军演考察中一直都拔得头筹,巡行和侦察总是提前战友很多时日完成,汇报和效果亦出类拔萃。只不过在不缺人才又按资排辈的古赫拉军界,塞守的弗莱也给不了什么机会。
有同袍问及他也总是笑而不答。
弗莱见他这么举重若轻地超额完成考核,也就默许他由着性子开小差外出,至于虚灵去了哪干什么也没多问。日积月累下来,天知道这小子跑了多少地方、认识了那些三教九流、偷学了什么,反正把交给他的事情圆满完成就可以。
作为有着重视武人培养传统的驿垒,作为带出两位“十骜”级武人的强悍教官,他深知毕竟对天才各有教法,这教法对于虚灵就是有多长的绳子放多远的风筝,永远不怕他赶不上风坠下来。
“好,往后我再问你详细,”联衡示意乌尔佳,一行人由虚灵带路,准备着秘密的撤离。
“弗莱老师,前路不定,我们来日……”即将彻底消退的夜色掩护中,联衡上马拜谢塞守弗莱的接应和帮助,虽然是自己在汗国的恩师,但这在托不多权倾汗国的压力下一臂之力何其难得。
弗莱只是露出了坦然又欣慰的神色,似是做着最后一面的心思再看看几位令他骄傲的爱徒一眼。
“愿可汗大人,武运昌隆,再造我们赫人的传奇。”弗莱虽已经是驿垒的最高长官,但已经老迈身形单薄,在联衡乌尔佳马前深深下拜。
“老师……”联衡习惯于自己在帝国学宫中对教授者的称谓表示敬重,
乌尔佳和虚灵则是汗国传统对恩师的叫法,乌尔佳手捂面庞让眼泪不掉下来,虚灵看了看刚结实的两位大人物所展现的真情流露,似有所感。向教官也深深一拜。
“就我一个人吗?”虚灵没有过多表情,平和地搀起问弗莱。
“你能活下去就够了。”
圣山南麓·庭前驿
日光射穿重云,第一缕像金帛的辉光撒在了高悬驿垒最高处的古赫拉【黑鸢】旗帜。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崇山峻岭和茂密深林,弗莱恍如隔世。
联衡、乌尔佳、虚灵……虽然身份、年岁、成果天差地别,可在自己眼里却没这么大的鸿沟,往昔和他们的执教生活一点一滴开始映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