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莲虽心态平和,却始终处于下风。她剑势虽依旧连绵,如骤雨狂风般向西门燕儿倾泻而去,每一剑都灌注了十二分的膂力,剑尖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却难掩其内力的虚浮。而西门燕儿的剑招诡谲刁钻,如附骨之疽,总能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寻隙而入,逼得她左支右绌。所以她知道只要稍有疏忽,自己便会败阵。自己败阵事小,可不能救贺聪则是事大。想到这些,当下奋起膂力,奋力与西门燕儿死拼。
她现在抱着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败,绝不能败。这个念头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心神。败阵身死,对她而言或许尚能坦然,江湖儿女,刀头舔血本是常事。然而,贺聪那苍白的脸庞,胸前洇开的刺目血迹,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他被西门燕儿所制,穴道被封,生死悬于一线。救他脱困,此念重于泰山。一念及此,俞佩莲眸中精光暴涨,几乎榨干了丹田最后一丝内力,剑势陡然变得惨烈决绝,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全然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只求逼退西门燕儿,争得一线为贺聪解穴的时机。
不远处,西门喜儿瘫倒在地,肩头的伤口血流不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她无力起身,。“莲姐姐撑不住了!”她心中呐喊。慌乱间,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腰间的硬物——那是贺聪赠予她防身的精巧暗器,“九孔摄魂针”。
西门喜儿虽是被西门燕儿击伤倒地,她可是一直目睹西门燕儿和俞佩莲的打斗。见俞佩莲渐渐处于下风,心下着急,可又无力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俞佩莲在西门燕儿凌厉的攻势下渐渐显出颓势,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此时她心急如焚,焦急的心情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慌乱间,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腰间的硬物——那是贺聪赠予她防身的精巧暗器,‘九孔摄魂针’。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神一定,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颤抖着取出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暗器筒。目光死死锁定场中西门燕儿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气力,手指猛地扣动机括,一连发出三针,呈品字形直射西门燕儿。
西门燕儿正全神贯注于压制俞佩莲,眼角余光瞥见寒芒闪现,心下大骇。她终究是顶尖高手,电光火石间身形猛地一拧,如同鬼魅般向侧方滑开数尺,意图避开这摄魂针的偷袭。然而,人力终有穷尽,第一针险之又险地擦着肋下飞过,第二针被她挥袖拂开。而那第三针却如同跗骨之蛆,‘噗’地一声,精准地钉入了她持剑的右腕。
西门燕儿手腕剧痛钻心,整条右臂瞬间麻痹,那柄削铁如泥的碧锋剑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这瞬息万变正是俞佩莲苦等的契机,当即由被动变主动,运起全身内力,击向西门燕儿。
她足尖猛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由极度的守势骤然化为最凌厉的攻势。双掌翻飞,凝聚毕生功力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压向西门燕儿。
西门燕儿手腕受创,兵刃脱手,眼见俞佩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扑来,心知大势已去。此刻绝非逞强,在性命攸关之时,也顾不得那柄视若珍宝的碧锋剑。足下发力,身形向后急掠。同时口中为服气地叫道:“俞佩莲!今日之赐,他日必百倍奉还!”话声未落,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的弹丸已从她袖中激射而出,直取俞佩莲面门。
俞佩莲不敢大意,闪身避过。那枚弹丸在空中爆裂,爆发出一阵烟雾。俞佩莲等人赶紧闭气防守,生怕这烟雾之中有毒。待到烟雾散去之后,那西门燕儿已然逃之夭夭。
俞佩莲还想去追,只听贺聪说道:“穷寇莫追,佩莲姐姐不必再追了。”
俞佩莲这时才抽身帮贺聪解了穴道,贺聪恢复身体,说道:“多谢佩莲姐姐!”于是又去看望西门喜儿。见西门喜儿伤得不轻,忙掏出小还丹放入她口中,然后双手抵住她后背给她输入真气。
西门喜儿吃了小还丹,又受贺聪输的真气,很快就有些好转。可当她看到贺聪胸前仍是在渗着血,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贺小弟,我对不起你,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刺伤。可你还无私地在帮我救我,你让我说什么好?让我怎么感谢才好?我只能请贺小弟原谅我的过错,让你受委屈了。”说完又极为关切地目注着贺聪。
贺聪知道西门喜儿不但性格爽朗,为人诚朴,毫无你争我夺的倾轨私心。于是说道:“喜儿姐姐,你多次帮助于我,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今天之事已真象大白,姐姐就不要放在心上。不过,事已至此,喜儿姐姐已不能在此呆下去了,还是早早离开这里为好!”
西门喜儿道:“贺小弟说的也是,西门燕儿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我娘已被他们害死,我也不必在留念这里了,我也要离开这伤心之地。看来这是人的命也!不过天定也好,人命也好,我们的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走到今天并不容易。所以,贺小弟以后更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
贺聪点头应是,俞佩莲也说道:“贺小弟,喜儿妹妹,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就怕来不及了。”
这时,已听到院外不远处有众多人向这里奔来。
西门喜儿急道:“这里我熟悉,你们跟我走!”三人已从后院快速离去。
三人出了院后,径直向山中奔去。来到一叉路口时,西门喜儿说道:“贺小弟,佩莲姐姐,前面不远的山上就是我师傅所在的寺院,我找师傅去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离别西门喜儿后,为了途中安全俞佩莲又装扮成公子模样。贺聪和俞佩莲沿路向山上走去。走不多久,转过山间就见又有一座山挡在前面,这山与之前所见的葱郁山林截然不同,山体庞大怪石嶙峋。看到这山,贺聪也不由地说道:“这山上有点古怪异常,我们要多加小心。”他这样说一点也不错,因为整个山顶上全是一片乱石堆积,放眼望去,整座山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荒芜与死寂。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处处透着邪异。
俞佩莲同样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说道:“这里虽说是荒山野岭的,不知怎么透着邪气。让人心里感到特别鬼异。”
于是二人从正面爬上去,好在贺聪和俞佩莲的轻功都很好,不用多时,他们便登上山顶。来到山上,一股压抑感隐隐从二人心底升起。不知是因为这座山太高,还是因为这座山太恐怖,而导致的心理作用。二人感觉整个山上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于是贺聪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来,带着‘呜呜’的声音,显得这座山更加死寂,凄凉。
俞佩莲双手抱在一起,好像有点冷,并不由地浑身一抖,说道:“难道这座山上连一条生命都没有吗?”
贺聪说道:“恐怕如此吧。”但又觉得气氛压抑,于是解闷地说道:“不过现在至少还有两个生命。”
“哪里?”俞佩莲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任何东西,不由地伸手牢牢地抓住贺聪的手,便紧张地问道。
“呵呵……,是你和我啊!”贺聪开心地笑道。
“贺小弟!你真会开玩笑。”俞佩莲放下紧张的心情,也赶紧松开他的手将手缩了回去。脸上泛起一片绯红,不好意思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而贺聪却丝毫没有感觉什么,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正待还想再说些笑话,却突然脸色严肃,低声说道:“恐怕现在真的又多了一条生命。”
“什么意思?”俞佩莲问道。
正在这时,贺聪大声说道:“小心……”同时飞身扑向身旁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俞佩莲,将她压倒在地上。
就在两人身体倒地的瞬间,就见一道迅疾如鬼魅、庞大却异常灵巧的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挟着刺耳的破空之声,从他们头顶不足三尺的高度,险之又险地飞掠而过。那身影带起的劲风,刮得两人脸颊生疼!
二人从地上站起来,却见那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其庞大身躯非常灵活。最令人侧目的是他的穿着一身色彩斑斓到刺目的锦缎劲装,红、黄、蓝、绿、紫……各种鲜艳到俗气的颜色毫无章法地拼接在一起,在昏暗的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扎眼,如同戏台上走下来的妖魔。他的脸上似乎涂抹着油彩,五官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在浓重的阴影下闪烁着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充满了暴戾、贪婪和一种非人的冷酷。
那人见未能扑到二人,于是起身缓缓的走了过来。
刚才贺聪虽说是浑身冒出一阵冷汗,但并没有对那人有厌恶之感。只是纳闷的问道:“你是何人,要干什么?”
那怪人似乎对贺聪还能如此平静地质问感到一丝意外,他发出一声怪笑:“桀桀桀,问我是何人?你们闯入我的地盘,踩踏我的领地,惊扰我的清修,犯了老子归隐山林的禁忌,还敢问我是谁?说!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究竟是何来路?!”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锣,带着居高临下的蛮横与暴戾。
贺聪眉头紧锁,保持着戒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禁忌?我等只是迷途误入此地,绝非有意冒犯。在下姓贺,这位是俞兄。若有冲撞之处,在此赔礼了!我们这就离开。”他抱拳一礼,试图化解冲突。
那人听言一楞,便急问道:“你姓贺?原来你就是老子要找的姓贺的小子,既然送上门来,老子也就不客气了。”说着脸上充满了怒火,双目如同冷电射出凶芒。倾刻就向二人扑来。
俞佩莲知贺聪胸部有伤,所以不待贺聪上前,便已一跃而起,向那人迎了上去。
那人喝道:“你就是姓贺的那小子?”
俞佩莲说道:“像你这种三教九流之徒,也配与贺少侠交手?你不要自讨无趣!”
那人目射凶芒,厉声叫道:“你莫逞口舌之能,未必你也想与我斗上一斗?”
俞佩莲笑道:“要斗就斗,我还怕你不成?”说着剑已出手。身形似飘,宛若骤雨狂风般,向那人接连攻出七剑。
那人勃然大怒,双掌微振,人已电射而前。他仰天狂笑道:“哈哈……这就是了!凭你个无名小卒,也想与我相斗,简直想得太天真了!”
眨眼功夫,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如虎豹攫人,剑掌翻飞,各不相让。刹那之间,罡风怒卷,尘扬若雾!
贺聪赶上前来冷眼旁观,看出那人掌力不弱,但要说谁能高出多少却也未必。但二人斗到二三十回合后,俞佩莲便有些力不从心,觉得那人的身形如若泰山般的压顶而来。迫的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俞佩莲瞪大双眼盯着对面那人,心里感到害怕。那人脸型看起来似乎揉挤成了一堆,显得整个面目无比狰狞。
俞佩莲虽感到周围的空气紧缩,也愈发的觉得难受。但她仍大喝一声,手中剑随着跃起的身形,划出‘兹’的声响,斩向那人。
那人却轻蔑的给出一个笑,这笑比哭还难看。只见他双手突然成爪,手未到,五指幻发而出的指风放出飕飕的破空声,像闪电一般的击打过去。
俞佩莲浑身一动,手中剑影闪烁,嘶鸣的长剑光芒爆涨几分,身随剑动,剑随心走,对着那人的身形呼啸而去。
可那人如若幽灵般的双手也攻击而来,阻挡住俞佩莲的进程。俞佩莲正准备提气腾身,避开他,并忙回手一剑砍向他伸来的长手。可剑与那人的手爪刚一接触,便发出雷鸣般的一声响。
贺聪看的真切,知那人身法真无法形容,即狠、准、毒、绝!而且他们的搏斗情势越来越激列,越来越凶险。
看俞佩莲难取胜于他,正准备上前替换,可是已迟了一步。只听她一声尖叫,身影立时向后翻飞,她倒飞的身子硬生生的摔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俞佩莲摔在地上,体内却也是气血翻腾。才一交手就被那人抓伤,可见两人的功力本不是一个档次。
那人突地纵声狂笑道:“你还是趁早乖乖的等死吧,休作困兽之斗!”
俞佩莲那能忍受得了如此的侮蔑,起身大声喝道:“那就接我一招再说!”她掌至中途,猛然感到心头翻腾欲呕,硬生生地又将掌势收了回来。
那人阴阴一笑道:“未想到你这公子秀才竟然是位女子所扮,怎么样,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
俞佩莲试一运气,那恶心之感更甚,暗忖:他可能在手上做了手脚!俞佩莲这时知道自已中了毒,气得双眼喷火,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却是最坏的结果,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只听那人又阴笑说道:“你趁早老老实实地别动,免得自找苦吃否则会死得更快。这样死的话,你能瞑目么?”他话真恶毒至极,听得俞佩莲心如刀割。是的,不能死,这样死的话,真是死不瞑目!
那人又恨恨地说道:“我不但要让你慢慢地死,还要在你脸上划下无数道深深伤口,刻下无数疤痕。然后再复挖掉你一个眼晴,撕掉一只耳朵,打扁你的鼻子。再以分筋错骨法废去你一身武功,再放你一条小命,让你到江湖上去丢人现眼,出尽洋相,活活羞死!”
他的这些话儿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尤其是后几句,把一贯胆大,从来不知害怕的俞佩莲听的也是全身发抖。俞佩莲感到畏惧和后怕的不是废除武功,而是怕被毁容。作为一个女孩儿家,尤其是天生丽色的女孩儿家,倘若容貌有损,真是莫大憾事。或者说,一个女子如被毁容就如同失去了生命,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俞佩莲这时已气得几乎要晕了过去,想不顾一切地全力一拼,要保住脸,就如同保住一切一样。可现在体内毒伤正自迅速扩展,无法运集真气。
这时那人色迷迷地向俞佩莲看了两眼,又复浮起了满面邪笑,又缓步靠向前来,大声喝道:“快说,哪个是姓贺的,给老子出来!”
瞬间发生的情况,让贺聪大吃一惊,看到俞佩莲中毒更是一惊,于是不顾一切地急忙冲向前来。
那人警戒的望着贺聪,眼瞳中尽是怒火。他对着贺聪叫嚣着:“你是姓贺的?!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以为武林中你最厉害,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有胆子的就放马过来,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贺聪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哈哈!我是‘五毒黑砂掌’潘坤的二徒弟尹旭环,人称通臂猿猴。”那人叫道。
“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找我何事?”贺聪道。
通臂猿猴尹旭环仍是哈哈一笑道:“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打伤了我哥哥,也叫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少说费话,小子拿命来!”
贺聪这时才仔细看向这通臂猿猴尹旭环,他人不但长的好似猿猴,其动作也如同猿猴。尤其他双手套着的铁爪,更是让人畏惧胆寒。
那通臂猿猴尹旭环见贺聪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心中不由动怒。他猛地跳至空中,大吼一声,便扑了过去。
贺聪剑一挥,便刺向他。可通臂猿猴尹旭环却在空中一个翻转身体,又从侧面扑向贺聪。贺聪岂会上他的当,当即身子一缩,躲过通臂猿猴尹旭环的攻击。
通臂猿猴尹旭环一击未中,大吼一声,双爪齐出,两只锋利的铁爪抓向贺聪。贺聪将剑一横,顺势削去。剑刃和他的铁爪相碰,竟然不能伤害它丝毫。大惊之下,贺聪变得慌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