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
孙承宗等人已在此等候许久。
而朱元璋却没有半分要率先开口的意思。
直到燃过半柱香，他这才停下了手中笔墨，抬眸扫视众人。
“诸位爱卿可知朕为何传唤尔等入宫？”
言毕，却无人敢应答。
帝皇之心，又有谁敢肆意揣测？
更何况如今朝中暗潮涌动，但朱元璋迟迟未有动作。
朝臣们早就蠢蠢欲动。
特别是东林一脉的言官们，自从韩爌离京后，沉寂没多久便又开始了活动。
偏偏陛下好似不知道似的，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召他们入宫，难免让人心慌。
眼见无人应答，朱元璋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越是这般沉默，众人的心中越是没底。
反倒是袁崇焕实在憋不住，率先开口。
“回陛下，臣不知为何召臣入宫，但臣有一事想奏。”
闻言，朱元璋抬眼：“怎的不见你在今日早朝上奏？”
“……”
他能说是因为害怕皇帝被那些言官左右思想，所以才不敢上奏的吗？
他不能。
也不敢。
忽的，袁崇焕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该怎么说来着？
踌躇半天，袁崇焕这才结巴道：“臣、臣只是才想起来而已。”
谁信啊！
其余三人跟看傻子一样的看向袁崇焕。
找个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好点儿的？
朱元璋一时间也难以言喻。
这家伙，说话都不先打个草稿的？
看袁崇焕那样，逼他估计也说不出个好听的话来，朱元璋索性懒得再追问。
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
这家伙估计也是知道了那些言官对他颇有不满。
毕竟那些老家伙每次上朝，都恨不得把“厌恶姓袁的”这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
袁崇焕没直接在朝堂上上奏他心想之事，已经算得上有脑子了。
“罢了，你要奏什么？”
见朱元璋没有继续追问为何他在朝上不说，袁崇焕顿时长舒一口气。
随即正色道：“经此守京一战，臣以为如今应以守为正着，战为奇着，款为旁着，方能抵御外敌！”
“哦？”朱元璋神色不显：“细说。”
得到首肯，袁崇焕一脸自信，款款开口。
“八旗骑兵善于骑射，而我军多为步兵作战，双方战力悬殊。”
“臣认为应以修缮城池，整顿器械，积极防守为主。”
“此番战役中，我军在出其不意的前提之下打了敌方措手不及。”
“由此可见，战为奇着，避免浪战，可以作为辅助手段，或有奇效，但并非长久之计。”
“而整顿防务需要时间，故臣提议可以与后金谈判，迷惑他们，拖延时间，以争取更多的备战时间。”
他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守！
而为了守住，拖延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此番胜利，也是在特殊情况下主动出击，才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换做其他时刻，不一定能获得奇效。
长此以往，敌方定然有所准备。
那再用同样的手段，只会败北。
最重要的是，如今大明的军力，也没法再和建奴硬碰硬。
话虽有理，但这些话从袁崇焕的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
孙承宗更是脸色一变，恨不得把这蠢货的嘴给堵住！
提出防守这个观点他没意见。
但谈判这个建议，从他袁崇焕的嘴里出来，那就是不对！
杨嗣昌和孙传庭的脸色也十分精彩。
他们不明白。
袁崇焕怎么有胆子提出这些的？
难道他不知道那些言官都在奏他通敌卖国，是敌国细作？
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和建奴谈判？
他疯啦！
果不其然，朱元璋在听到袁崇焕这番言语后，脸色似乎愈加阴沉了几分。
“看来袁督师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
然而袁崇焕非但没有听出来朱元璋话中有话，反而甚是骄傲。
“那是自然！臣自是心中有数，方才会上奏陛下！”
先前他多次和陛下提意见，陛下都一一答应了。
如今他守京有功，想必陛下定然也会应允。
再说了，他的分析也没错！
他有的是自信。
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从而将防守之事全权交予他！
然而事与愿违。
朱元璋轻轻敲击御案，“哒哒”的声响让其余三人心中如敲雷鼓。
“既是如此，朕心中有三个疑问，想必袁督师定能帮朕解惑。”
闻言，袁崇焕心头忽然咯噔一下。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不安应道：“请陛下明言。”
朱元璋直视着袁崇焕，眸中的幽暗深不见底。
“袁督师之前为何支开满桂，安插亲信，杀了毛文龙总兵？”
“敌军为何能长驱直入，进犯京师，而袁督师却一路尾随，并无半分动手之意？”
“最后，袁督师既已抵京，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请示，反而擅自驻扎于城下？”
随着句句话落，袁崇焕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的三个问题居然会是这些。
“袁崇焕，朕在问你话！”
砰的一声。
朱元璋抄起御案上的茶盏摔到了袁崇焕面前！
茶盏尽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袁崇焕的脸上，他却不敢动弹半分！
这时，他方才后知后觉，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胡话。
他守京之功，在这三个问题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无言辩解！
最终只能颤巍巍双膝跪下，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却终究不敢多言半句！
生怕多说一句话，能加速他脑袋落地！
眼见袁崇焕依旧沉默，孙承宗不忍地闭上了眼。
这蠢货，该他说话的时候不说了？
本着为人之师，孙承宗走到袁崇焕身侧，双膝跪下。
“陛下息怒！”
“怎么，孙尚书也学起那群言官那套了？”
朱元璋虚眯双眼，讥嘲道。
“臣……不敢！”
“不敢？朕倒是看不出来你们有何不敢！”
朱元璋怒声骂道：“诸多朝臣上奏他袁崇焕勾结建奴，引敌军入关犯京，包藏祸心！”
“如今朕问他的问题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你倒是个好老师，连这等欺上瞒下之人，也想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