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舫顺流而下,出了金陵城后,秦淮河上的船只越来越少,只有零散的几艘小渔船,花舫已经绝迹了。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船终于来到了秦淮河汇入长江的河口。
河口附近并没有什么游船,从河口向外望去,月光之下,江风吹拂,宽阔无边的江边上泛着银色的白练,与其说是江,倒更像是一片汪洋。遥遥望去,居然看到有一艘船稳稳地行驶在江心。
“客官,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尽管陈晓雨愿意将早些时候得到的一百两赏银悉数给船家,但船家还是拒绝了陈晓雨。一百两虽多,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不是?
陈晓雨转过头,对赖书翰抱拳道:“一路多谢赖兄了,赖兄与船家一起回去吧。”接下来会有什么遭遇与凶险,陈晓雨难以预料,再将赖书翰带在身边已经无法保证他的安全。况且,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分别在即,赖书翰居然有一丝不舍,他同样抱拳回应道:“陈少侠保重。”
说罢,只见陈晓雨跳上岸去,往江中扔出一根浮木,捡起一根竹篙便稳稳跳了上去,竹篙朝江中撑了一下,那根浮木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而出,载着陈晓雨往江心飞驰而去,花舫上的几人一时看得痴了。
侍者问道:“赖公子,你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赖书翰走进船舱,说道:“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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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艘船越来越近了,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座行驶在江中的高楼。那巨船自甲板往上,还伫立着三层的高楼,难以想象这艘巨船究竟是谁的手笔。
远远望去便看到船的四角与船的望楼上均有人值守,陈晓雨不由得放慢速度,保持距离,以免被发现,再慢慢寻找机会接近。当一片乌云遮住月光时,陈晓雨迅速接近并趁机攀上了巨船。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一个值守的守卫说道。
月光照在浮木上,陈晓雨早已不在上面,另一个守卫说道:“害,一节木头而已,大惊小怪干嘛?要我说圣女也太过小心了,这船在江心,离两岸都上百里,要是没有船,谁能靠近呢?”
“小心些总归没错。”
在两个守卫的下方,陈晓雨紧贴在船身上,正一点点往上爬。来到甲板上后,摸到尾楼下,这尾楼正是陈晓雨之前在江面上看到的那栋三层建筑,往前望去,船的最前方有座望楼,中间是浩大的风帆,此刻已经降下,无人看管,只有高大的桅杆,整艘船竟然是由一艘海船改装而来。
陈晓雨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船上很是热闹,甲板下传来杂乱的声音,“大!大!大!”“小!小!小!”骰子在骰杯中摇晃,最终又被掷到桌上。“开!”甲板下的人显然是在赌博。
甲板上一共九个守卫,两两分散在船的四角,还有一个在船前方的望楼上,偶尔有人走向甲板,对着江面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尾楼这边,房间太多,一时间反而难以搞清状况。只是根据一般经验,最重要的人一定在最高的位置,陈晓雨放弃了对尾楼下两层的探索,直接爬上了尾楼的三层。
好在第三层的房间并不算多,而现在还亮着灯的只有三四间,陈晓雨越发谨慎,屏息凝神,尽可能把自己的心跳压到最低。
陈晓雨正思考从哪个房间开始时,却听到最后边的房间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没想到我今日竟然要死在这里,也罢,也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陈晓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是前几日在酒馆中侃侃而谈的花熙然!
“谁要你死了?”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不过是给花相公服了些软骨散而已。”
陈晓雨潜行到一扇半开的花窗下,谨慎地往房间中窥探。不看还好,只不过一眼看过去便让陈晓雨呼吸粗重了几分。房屋的布局为前厅后室,此刻的前厅中,地面上铺满了红色与白色的花瓣,花瓣之上是一个头发披在身后,全身赤裸的女子,女子的手中拿着一柄匕首,匕首尚在滴血。
这是陈晓雨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体,他只觉得美丽、妖冶又邪恶。
而女子的正前方,是同样全身赤裸,靠坐在墙边的花熙然。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左胸的伤口,说道:“人人都以为女罗刹是个满脸浓疮的丑八怪,没想到却是个蛇蝎美人,更没想到,凶名赫赫的女罗刹,竟然会是魔教圣女楚青曼。”
楚青曼故作娇羞,说道:“花相公放心,小女子只不过是你半截手指一用。只要你父亲乖乖将赎金交来,自然放你回去。”
花熙然虽然狼狈不堪,却也自有气度,爽声反问道:“你猜我会不会信你鬼话?”
“我劝花相公还是不要挣扎了,不然下一剑又不知道刺到哪里去了。”那女子说完,手持匕首,缓缓走向花熙然。
花熙然已经力竭,眼见逃脱无望,已经暗下决心以命相搏,他的手中是刚刚慌乱中抓到的一块碎瓷片。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花熙然只听到“当”的一声,金石相击,在他和楚青曼之间横亘着一个黑影,刚刚便是这个黑影接下了楚青曼的匕首。
原来是陈晓雨见形势凶险,顾不得有其他想法,当即推窗入户,挑开了楚青曼那一剑,这下更是从正面把楚青曼从头到脚地好好认识了一遍。陈晓雨穿着夜行衣,包裹得严严实实,而楚青曼与花熙然则一丝不挂,场面多少有些滑稽,但滑稽并不意味着不凶险。
楚青曼何曾料想过这等变故,羞愤不已,随手扯过一片帘子裹在身上,便向陈晓雨杀来。那片聊胜于无的帘子不断翻飞,帘子下的胴体晃得陈晓雨眼花缭乱,心猿意马,不知如何对敌。这架还怎么打?闭着眼睛打吗?好在对方以短击长,不占优势,陈晓雨这才堪堪抵抗住了。
此处不宜久留。虽然陈晓雨很想要那八百两的悬赏,但绝不是此刻。这里的交战声势必会将全船的人引来,花熙然又受了伤,此刻不走怕是再也走不成了。陈晓雨一剑逼退楚青曼后,架起花熙然破门而走。
杀翻前来阻挡的两个守卫后,陈晓雨纵身飞起,奋力一剑斩下桅杆,并将其踢飞到水中,随后带着花熙然跳上桅杆,以剑气为橹,飞射而去。
身后的巨船随即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