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已经近在眼前了,从远处看去,它是一座不高的建筑,只是和想象中的破旧不同,城隍庙似乎被人翻修过一遍,绿色的琉璃屋顶显得一尘不染。
陈晓雨和赵梦杰对视一眼,心中顿觉不妙,如果说城隍庙已经经过翻新,那恐怕再难找到什么线索。
陈晓雨和赵梦杰走近后才发现这城隍庙并没有从远处看起来那么整洁:庙前的照壁上被人胡乱图画,庙前的石阶上散发出奇怪的臭味。城隍庙内部的广场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浪者,他们精神萎靡,皮肤上长满了红疹,此刻正在用陶碗或不知从哪捡来的碎瓦片喝着汤药。广场的中央是一口大锅,大锅旁站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她此刻正不断地搅拌着大锅中的药材,时不时的被浓烟呛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药材随意摆在地上。
浓重的药味夹杂着隐秘处传来的秽物味道,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而眼前的三五十人挤在狭窄的城隍庙中,除了无处可去外,眼前不要钱的汤药更是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陈晓雨和赵梦杰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恐慌或是兴趣,他们已经没有精力表现出其他情绪。
看到有人进来,搅拌汤药的那女子突然走了过来,对陈晓雨和赵梦杰说道:“赶紧出去!赶紧出去!不想死的赶紧出去!没看到这里这么多病人吗?”看着走上近前的两人,那女子准备将他们赶走。
陈晓雨看着走上前来的女子,发现她的鼻孔中塞着草药。陈晓雨问道:“姑娘,他们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说道:“都是些苦命人,现在又感染了疫病,哎,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几人相谈之下,才知道那姑娘名叫杨羽芊,医药世家,原本是来蓉城寻找一味难得的药材,只因看到蓉城中很多乞丐流民都感染了疫病,无钱医治,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便在城隍庙中施药。赵梦杰和陈晓雨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
赵梦杰和陈晓雨两人软磨硬泡半天,借口说有东西遗失在了城隍庙,终于得到杨羽芊的允许进入城隍庙,不过前提就是要像她一样在鼻孔中塞上中药。
杨羽芊跟在陈晓雨和赵梦杰身后,来到供奉城隍爷的主殿中,这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人,他们的情况比广场中的那些还要糟糕,已经很难起身,更懒得关注前来的陈晓雨和赵梦杰——只要他们不和自己争抢位置。只是看到杨羽芊之后,才转动身体看了她一眼。陈晓雨和赵梦杰看向城隍爷的塑像,后者嘴巴微张,刚彩塑不久的躯体在阴暗的主殿中多少显得有些恐怖。
据李康所说,他将李府库房的钥匙印在蜡块上后,便将蜡块从城隍爷的嘴巴中塞了进去。
杨羽芊问道:“你们到底来这儿找什么?”
赵梦杰说道:“杨姑娘听说过百雀门吗?”
杨羽芊还在搜寻记忆时,陈晓雨和赵梦杰已经径直来到了城隍爷的塑像面前,两人一起跳到了神龛上,杨羽芊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陈晓雨回答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陈晓雨和赵梦杰围着城隍爷的塑像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赵梦杰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塑像,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塑像的右臂手腕处的颜料,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更暗淡些,像是被磨损掉的样子。赵梦杰尝试转动城隍爷的右臂,而突变也在这时发生。
随着城隍爷手臂的转动,只听到“咔嗒”两声,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殿顶部不知从哪里显现出了无数弓弩,就连四周的墙壁也一瞬间出现黑森森的孔洞,赵梦杰大声喊道:“小心!”下一刻,主殿中无数的箭矢从主殿顶部和四周墙壁的洞口向陈晓雨和赵梦杰所在的飞来。
这一突变震惊了所有人,陈晓雨和赵梦杰也不知哪来的默契,一瞬间便结成了最有效防御的阵型,两人背对着彼此拔剑,在两把剑的狂舞中,竟然没有一支箭矢可以近身。
而杨羽芊则没有那么幸运,她还没来得及拔出手中佩剑箭矢便已经从她身后的墙壁中飞出,虽说大部分箭矢都是朝向城隍爷的塑像处飞去,但也有不少箭矢无目的地乱飞。杨羽芊举起没有出鞘的剑格挡,但奈何根本不知道箭矢会从哪个方向飞来,一不留神便被一支箭矢射中了左臂。
当致命的剑雨最终停下时,陈晓雨和赵梦杰没有受伤,但心中仍然感到后怕,但凡今日他俩少了谁在场,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杨羽芊左臂中了一箭,虽然并不致命,但也疼得不行,而之前躺在地上的五六个乞丐流民,又怎么会躲得过刚刚的箭雨,他们惊恐的表情被死亡冻结,生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夺走。
杨羽芊捂着被箭贯穿的左臂,崩溃道:“谁来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羽芊话刚说完,整个主殿便颤抖起来,陈晓雨和赵梦杰顾不上说些什么,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拉着杨羽芊跃出了城隍庙的大门,城隍庙的主殿在他们身后崩塌。
出了主殿,城隍庙中还有些行动能力的人听到主殿的动静全部逃了出去,此刻赵梦杰和陈晓雨才有了片刻的思考时间。现在他俩终于明白了李康一家没有遇害的根本原因,城隍庙的线索,本就是特地为留下的,为的就是刚刚那一刻。
赵梦杰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落入这个陷阱的。从走进李府的大门开始?还是从进入蓉城开始?还是从镜湖山庄出发的那刻开始?行走江湖多年,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并不是说害怕死亡,在以往的经历中,他比现在更接近死亡的时候多得是,而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对陈晓雨而言,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他知道如果今天没有赵梦杰在他身后的话,他必死无疑,出了城隍庙主殿后,他发现他的脚有些轻微颤抖。
杨羽芊看了眼身后的废墟,虽说知道里面的几人也很难熬过这个月,但现在以这样一种不明不白的方式死去,她还是感到很难过,他们前几日还喊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