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里念念有词:“不能赊欠便说不能赊欠好了,这掌柜也太小气,说变脸就变脸。”陈晓雨不得不面对他没有钱的这个事实了。
陈晓雨手里的银两也就一百两的样子,偌大的金陵城,他陈晓雨又没个朋友,从哪里去找另外的三百两呢?
陈晓雨独自往回走,突然想到前几日那几个江湖中人的议论——赏金猎人?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挣钱嘛,大丈夫做事能屈能伸,有什么做不得?万一真遇到危险,逃命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哪有那么多高手。
陈晓雨很快便说服了自己,他开始有些后悔前几天为什么没有认真把那几个江湖人士的议论听完,现在只好重新探听了。陈晓雨来到通济市的牌坊下,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指着贴在牌坊上的告示议论纷纷。
“嚯!又涨价了。”一个背着长刀的中年男子说道:“这贼婆娘已经涨到八百两了。”陈晓雨抬头望去,泛黄告示上简单勾勒出一个女子的模样,面目难以辨认,唯一突出的特征便是唇上左脸的那团浓疮,不知这画像是哪位高手的大作,能凭这画像找到这女子就怪了。
画像右侧是这女子的光辉事迹,简单来说,便是睡了三个公子哥,完事儿把人杀了。这年头的采花大盗见得多了,女淫贼还是头一回。
告示上没有这女子的具体姓名,只有一个女罗刹的外号。
要是死的是其他人或许也就算了,偏偏死去的这三人中,有一人是周家的二公子周语安,他的父亲便是梨花枪的第十六代传人周卫风,算是金陵城的武林翘楚。听说已经知会了整个金陵城以及江南黑白两道的朋友,就算散尽家财也要索女罗刹的命。
那女子的告示下方,是征集匪徒梁海云行踪线索另一张布告,但却连简单的画像也没有,线索的悬赏也不过是一百两,所以陈晓雨不怎么关心。
“金陵城最近不太平啊。”背刀男子旁,另一个斜挎长剑的年轻剑客说道。
背刀的男子反问道:“你见这金陵城几时太平过?”
“说的也是。”那年轻剑客想了想,也认同了背刀男子的说法,随即说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梁海云这厮也是胆子大了,前些年不过是偶尔抢劫来金陵的客商,现在居然直接敢到城里来绑票了。”
“这位少侠莫非也是为了这女罗刹来的吗?”背刀男子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情,注意到身后的陈晓雨后,直接开口问道。
陈晓雨敷衍道:“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小弟我哪有这个本事。”陈晓雨没法从他们的谈话中得到更多信息,便准备到酒楼或者茶馆去碰碰运气。
酒馆与茶馆,向来是武林人士聚集最多的地方,当然也是各种小道消息最多最杂的地方,陈晓雨走进的这家酒馆便是这样的所在。
陈晓雨还未坐定,只听见酒馆中人人都骂那女罗刹荒淫无度,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却有一个声音说道:“要我说,那女罗刹的最大的罪过便是无端害人性命。至于诸位的荒淫,不过是食色性也而已,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陈晓雨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他干净华丽的装束在略显脏乱的酒馆中显得格格不入。发髻高高拢起,右手执一柄折扇,一本正经的发表着他的高论。
“放屁!”一个八尺大汉一掌拍在桌上,说道:“你见哪个妇道人家今天睡一个男人,明日睡一个男人的?这不是婊子是什么?”
那年轻男子也不恼,说道:“那我们这些所谓的男子汉,今日见一个喜欢得不行,明日见一个又唤心肝宝贝,又算是什么呢?”
那大汉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反驳,旁边有人说道:“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便是如此,有什么不对的?”
年轻男子针锋相对:“那女人如此,便是错的吗?”
这些新奇的观点陈晓雨倒是第一次听到,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那年轻男子心平气和,似乎并不是为了要说服谁。
当然,酒馆中其他人对他的观点都不敢苟同,他们的反驳也振振有词:“要是所有女人都这样,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酒馆中的众人对那年轻男子看似剑拔弩张,实则分寸控制得极好,只是偶尔争得面红耳赤。
陈晓雨听得头大,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听到,倒是听人吵架耳朵都听起了茧子。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得换一个地方了。
就在陈晓雨准备结账走人时,争吵却意外地停了下来。从他们的争吵中,陈晓雨得知了那年轻男子的名字——花熙然。
打断他们争吵的,居然是一只鸡。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们吵了,本公子要开始吃鸡了。”店小二将荷叶包裹的鸡端上郑景明的桌后,他直接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后撸起袖子,旁若无人地开始对付那只烤鸡。
让陈晓雨意外的是,花熙然的一句话,居然直接终止了这场争论,酒馆中刚刚那些和他辩驳的人居然对他这么服帖。陈晓雨一眼看去,这家伙也不像武功很高的样子啊。
酒馆中的话题终于转到了陈晓雨感兴趣的方向,他也试着和酒馆中的其他人攀谈。陈晓雨问道:“这女罗刹真那么厉害吗?怎么连陆判官都不是她的对手?”
“嘿,这位小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这女罗刹会使魅术,又修一种邪功,不好对付。陆判官这种血气方刚的男子,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晓雨继续问道:“这罗刹女什么来头?怎么小弟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陈晓雨邻桌一个老者向陈晓雨解释道。:“罗刹女的恶名已经在江湖上流传了十几年,但她的真实跟脚,现在也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她隐隐与魔教有染。”那老者顿了一下,问道:“这位小友,你不是在打罗刹女的主意吧?”
陈晓雨赶紧解释道:“哪敢哪敢,晚辈不过好奇而已,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拎得清的。”
那老者神色缓和了一下,说道:“是啊,年轻人虽说要有几分傲气,但切不可因为傲气白白断送自己性命。”
陈晓雨与酒馆中众人攀谈,大家虽说相互之间并不认识,但所聊的无非是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并不涉及自身,并不存在所谓的江湖戒备,意外的融洽,陈晓雨还没在其他类似的酒馆中感受到这种融洽过。
陈晓雨正觉有趣之时,只看见门口有一个小厮突然闯了进来,赶忙对花熙然说道:“花......花公子,你父亲带人往酒馆这边来了!”
花熙然闻言大惊,抓起吃剩一半的烤鸡,夺门而去,那一身潇洒的轻功与飘逸的身法属实震惊到了陈晓雨。
不一会儿,果然闯进一个怒气冲冲,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众家丁,一个个身着劲装。来人便是花熙然的父亲花景瑞,金陵城中有名的富商。进到酒馆后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一拳砸在桌上,恨恨道:“这逆子!”随后率领一众家丁愤然离去。
而酒馆中的众人,除了陈晓雨之外,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陈晓雨一脸疑惑的看向众人。
酒馆掌柜解释道:“小友一看便是刚到金陵城,不知其中关节。”
陈晓雨点头称是,掌柜继续说道:“这已经是花公子这个月第三次跑出来了。”
陈晓雨问道:“好端端地,花老爷为什么不许花公子出门呢?”
“这你就不懂了,花公子可是花老爷唯一的独子,眼下金陵城不太平,梁海云刚把城南米商家的儿子绑了票讨要赎金,女罗刹下一个目标又不知道是谁,花老爷子自然不希望自家的独子到处晃悠冒险。可花公子眠花宿柳惯了,哪里是愿意乖乖待在家里的主,一有机会便偷摸出来。”陈晓雨恍然大悟。
梁海云,陈晓雨还有几分印象,在通济市的牌坊上,女罗刹下方的,便是征集梁海云线索的告示,只是因为赏金一般,陈晓雨没有过多留意。
当陈晓雨准备结账离开酒馆时,酒馆掌柜告诉陈晓雨,已经有人把酒馆今日所有的花费一并付过了,那人正是刚刚夺门而去的花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