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门的边上,坐着个十六七的青年,剃着平头,面容青涩,脸上冒着几颗痘,嘴唇上有浅浅的胡须,喉结突出。
打量着陈跃民,瓮声瓮气的问:
“跃民哥,还记得我吗?”
陈跃民点点头,“跃强是吧,咱俩当初还爬树掏乌鸦窝来着。”
他叫陈跃强,是陈金虎回京后和付春花生的。
当初,陈跃民来四合院的时候。
这小子成天的跟在后面当跟屁虫。
陈跃民回东北的时候,这小子还哭了一阵呢。
“嘿嘿,二哥,你还记得我啊。”
“你当初还给我做了弹弓叉,我现在还留着。”
小伙子很高兴陈跃民能记得他。
“我呢,那我呢,我怎么不记得你呀。”
十三四的小姑娘,急的在旁边跳了起来,
直拉陈跃民的胳膊。
天真烂漫。
陈跃民看到,心头一热,笑道:
“你叫陈月月对吧?”
小姑娘高兴道:
“呀,你真知道我呀。”
陈跃民看她古灵精怪的,笑道:
“当然,上次我来的时候,你才两岁,刚学会走路。”
“我还抱过你呢。”
陈月月小嘴巴一撇,
“不公平,你们都记得,就我不记得。”
陈跃文指着身边的少妇说道:
“这是你嫂子高璐,在咱们街道妇联上班,干事。”
“这是我女儿,陈小蕊,今年三岁。”
陈跃民对着嫂子点点头。
高璐客气的笑了下,说了声你好。
“跃民,坐吧,阿姨给你盛饭。”
站在灶台边的付春花,皮笑肉不笑道。
她口中的阿姨两个字,迅速的浇灭了有点温馨的气氛。
也划清了陈跃民和这个家庭的界限,
说白了,就是不接纳。
当亲戚可以,家人没门。
陈金虎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楞在原地。
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
原本,他还想着让陈跃民叫付春花一声妈。
让两人修补关系。
再试着让陈跃民融入这一大家子,
也好弥补当初的亏欠。
但是。
付春花直接一句话,把这苗头给浇灭了。
他愤怒的瞪着付春花,刚要开口说什么,
陈跃民轻轻的拉了下他,笑着坐下,
“好啊,阿姨,我看这小米粥不错,给我弄一碗。”
付春花脸色一僵,看了眼陈金虎,随即笑了,整个人轻松道:
“好,坐下说话,阿姨给你乘粥。”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大老远的来,怎么不说一声啊。”
“要是知道你来,阿姨给你准备一桌好吃的。”
姐姐陈月茹和弟弟陈跃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妹陈月月,也仿佛明白了什么,撇着嘴,委屈的看看陈跃民,又看看妈妈付春花。
想要说些什么。
陈金虎黑着脸,颤抖着手,掏出烟和火柴。
刺啦刺啦的哗啦了几次火柴,才把大前门点着。
嫂子高璐低着头,给小孩子喂饭。
倒是大哥陈跃文,一脸的轻松自在,刚板着的脸,也有了笑意。
“跃民,轧钢厂不错啊,比你呆在深山老林强。”
“老老实实跟着师傅学技术,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工人嘛,虽然辛苦了点,但是光荣啊。”
“哪像你哥我啊,做个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体面是体面,但就是太闲了。”
“一直这样待下去,我都怕自己闲出毛病。”
“我羡慕你啊。”
陈跃文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
充满了快活劲儿和优越感。
说完,还尬笑了两声。
陈跃民余光扫到,高璐轻轻的推了下陈跃文,示意他闭嘴。
陈跃民知道这是陈跃文奚落自己呢。
但是,他装着没懂。
接过付春花,递过来的希的跟水一般的粥,笑道:
“你和嫂子双职工啊,都是知识分子,每个月挣不少啊。”
陈跃文很得意的点点头。
“嗨,马马虎虎吧。”
他害怕陈跃民借钱,不敢说的太多。
但那股子得意洋洋的劲儿,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付春花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陈跃民边上接话道:
“日子嘛,还行。”
“你哥,你嫂子,双职工。”
“你姐,也在纺织厂上班。”
“你爹呢,在街道的国营药铺也有个营生。”
“跃强马上考大学,月月呢也争气,他们初中年级第一呢,”
“家里啊,现在就我一个不上班的,带孙子,做饭,打扫卫生,也挺忙。”
她看着跟道家常似的,但陈跃民知道,
这是跟他炫耀呢。
说完,付春花又装模作样的问:
“你呢,你咋样,你爷爷他们都好吧?”
她故意把姥爷换成了爷爷,又刻意拉开剧里。
陈跃民平静道:“都挺好。”
付春花又问:
“学徒工,你们厂一个月开多少钱?”
陈跃民说“18块钱、”
付春花和陈跃文交换了一下眼神,止不住的得意和嘲笑。
“嗯,够你一个人生活了。”
“工资嘛,慢慢会长的。”
“跃民啊,阿姨是过来人,给你说些建议。”
陈跃民说道:
“嗯,您说。”
付春花一副好心的样子,谆谆教诲:
“这男人,最重要的是独立。”
“刚开始都难,但咬咬牙,也就坚持过去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四九城可不比深山老林,诱惑多着呢。”
“你可不敢乱花钱,也不敢拉饥荒,好好攒钱,要准备娶媳妇。”
“到时候,阿姨可要来喝你的喜酒呢。”
陈跃民装作没听懂话里的意思,
嘿嘿一笑。
“那感情好!”
旁边,陈金虎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陈月晴的脸色也很难看。
几个人都明白,付春花这是在给陈跃民上眼药,划界限呢。
让他以后自己生活,
自己负责,
不准跟他们借钱。
就差明说了,不是一家人,要有边界感。
付春花看自己都这么说话了,
陈跃民还嘿嘿笑呢,顿时,心里越发的瞧不上陈金虎的这个儿子。
她在心里,已经把陈跃民当成了。
愚笨,腼腆,朴素,脾气好的乡下小子。
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刚才陈跃民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心里还怕怕的,
怕陈跃民过来投靠他们,拖累他们,分他们的资源,麻烦他们,
但是,知道了陈跃民在这院儿,分了破房子,
还是轧钢厂的学徒,有18块的工资后。
她忽然开心了。
简直开心至极。
对比自己的孩子,这陈金虎跟山里女人生的孩子,
简直是窝囊废啊。
粗鄙,愚笨,大老粗。
反观自己的孩子,大儿子儿媳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大女儿棉纺厂标兵。
小儿子,小女儿,也品学兼优。
随便拿出一个,也能碾压陈跃民啊。
这人的快感,就来自和身边人的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有伤害,就没有快感。
看到陈跃民这么惨,她高兴,太高兴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