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面包店与薄荷味咒语
林野第三次把烤焦的牛角包扔进垃圾桶时，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
不是傍晚放学孩子撞门的脆响，也不是外卖员急着取餐的急促声，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擦过金属，带着点潮湿的薄荷气息。他抬头，看见个穿黑色长风衣的女孩站在柜台前，袖口别着枚银质月亮胸针，垂在肩头的卷发末梢还沾着没干的雨丝。
“要一份全麦三明治，加热两分钟十七秒。”女孩声音很淡，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玻璃，“另外，麻烦把你左手边第三个货架上，压在黄油盒下面的那本《城市植物图鉴》递给我。”
林野挑了下眉。那本书是他昨天收拾仓库时随手放的，封面朝下，正常人根本看不见。他没戳破，转身去加热三明治，烤箱嗡鸣时故意多停留了三秒——果不其然，女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像是在计算某种误差。
“你的三明治。”他把餐盒推过去，顺便递上那本泛黄的图鉴，“加了片牛油果，算赠品。”
女孩接过图鉴的瞬间，林野清晰地看见她指尖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像被风吹散的萤火。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擦着柜台，耳尖却悄悄竖起来——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夹杂着几不可闻的、类似树叶沙沙的低语。
“你这里的肉桂卷，用了西芹籽提香？”女孩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展示柜里，“而且烤箱里加了迷迭香枝，是为了中和面粉的寒性？”
林野擦柜台的手顿了顿，抬头时脸上已经堆起标准的营业笑：“小姐懂行啊，家里开烘焙店的？”
“我家不开店，只做‘需要’的东西。”女孩合上图鉴，胸针在暖光下泛着冷光，“比如帮某个藏着尖耳朵的店主，解决烤箱里总冒出来的、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热气。”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林野维持了三年的“普通人”伪装。他指尖的温度瞬间降了点，脸上的笑容却没变，甚至多了点腹黑的弧度：“原来今天来的不是顾客，是‘修理工’？那修理费怎么算？用三明治抵，还是……”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女孩别着胸针的袖口，“用你刚才没藏好的、沾了雨雾的咒语抵？”
女孩的瞳孔微微缩了下，长风衣的下摆轻轻晃了晃，像是有微风在里面打转。她没回答，反而把图鉴放在柜台上，指尖在封面的常春藤图案上一点，那图案居然动了动，缠上了林野垂在柜面的手腕。
“我叫苏念，是‘平衡局’的记录员。”她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冷淡，多了点好奇，“林野，23岁，哥布林族，三年前从族地搬到人类城市，开了这家面包店，目的是……躲避母亲的催婚？”
最后三个字像颗小石子，砸得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他猛地抽回手，尖耳朵差点没藏住，连声音都带了点慌：“你怎么知道？！”
苏念指了指那本图鉴，封面上的常春藤已经收了回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你的‘伪装咒’里，掺了太多焦虑的情绪，一碰到我的记录咒就显形了。”她顿了顿，嘴角居然勾了点笑意，“而且，你母亲昨天还去‘平衡局’备案，说要找在人类城市里‘装普通人躲婚’的儿子，让我们帮忙留意。”
林野彻底没了刚才的淡定，他靠在货架上，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戳穿他身份的魔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来他小心翼翼藏起哥布林的特征，连烤面包时都要压制住天生的火属性，结果今天被个陌生魔女用一本破书就扒得底朝天，还顺带提起了他最头疼的催婚。
“所以，你今天来是抓我回去的？”他垮着脸，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眼底却藏着点算计，“我妈给你们开了多少好处？”
苏念把三明治塞进风衣口袋，拿起图鉴转身走向门口，风铃又响了起来。她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他，胸针上的月亮反射着街灯的光：“我不抓你，只是记录。不过——”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你烤箱里的火属性快压不住了，下次再烤焦面包，可能会把整条街的路灯都烧开。要是想找个能帮你控火，还能应付你母亲催婚的‘搭档’，明天这个时间，我还来买三明治。”
门被轻轻带上，薄荷味的气息渐渐散了。林野站在柜台后，看着烤箱里重新变得温顺的火焰，又摸了摸自己差点露出来的尖耳朵，突然笑了。他拿起手机，看着母亲今早发来的“再不找对象就亲自来抓你”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了个“知道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林野重新拿出面团，这一次，烤箱里的火焰安安静静的，连空气里都好像多了点淡淡的薄荷香。他想，明天的三明治，或许该多加点牛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