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期分别往饭盆里倒好狗粮和水，指挥黑白过来。
冬至则是盛上两碗饭端上餐桌，饭菜经过头顶的暖黄灯光一打，格外诱人。
又忍不住咳嗽，冬至尽量克制住往厕所跑。
萧期还在客厅角落教育黑白。
冬至感觉脑袋晕乎，胸腔闷闷的，不知道这是咳的第几次血，只是最近越来越频繁。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睫毛轻颤，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冬至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脸色微微发白，眼下有些乌青，嘴唇因为沾染血迹而变得鲜红。
手机铃声响起，冬至只瞥一眼便接通。
楚母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呢？”
冬至漱好口，将池子里的血迹冲掉，声音淡淡的说：“干嘛？”
楚母难得没发脾气，好声好气的说：“你过年都没回来，我和你爸想去看看你。”
“不用。”冬至收拾好台面，开门出去。
“那我们给你寄点东西，你看看总行吧。”
冬至沉默半晌，还是妥协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萧期从后面伸手抱住她，冬至轻笑，带着他艰难移动到餐桌。
——
婚礼当天，冬至穿上萧期亲自准备的紧身白色礼服，V领长袖款的设计，下摆是鱼尾，衣服没有多余的饰品点缀，衣服恰到好处，完美融合每一处身线，像量身定做似的。
萧期作为她的亲属，自然是换上一身搭配的白色风衣，冬至对他挑衣服的眼光表示满意，换上跟衣服搭配的裸色红底高跟鞋，两人手挽手牵上黑白出门。
婚礼现场是在青阳城的一个会展中心，新人的巨幅海报摆在外面，新娘徐婉，新郎乔妄。
海报上，新娘面上笑靥如花，新郎深情款款的牵着新娘的手。
临近中午，冬至提早半小时到达会展中心，宾客陆陆续续到齐，一部分在外面的草坪上拍照聊天，一部分在会场内喝酒品茗。
会场门口一路进去摆满红色玫瑰花，舞台是正圆的造型，头顶是极尽奢华的水晶吊灯，花瓣铺路直到舞台中央。
冬至挽住萧期的胳膊轻车熟路的进去，为了防止黑白乱跑捣蛋，萧期牢牢把它抱在怀中。
两人找了个避开人群稍微安静的角落坐下。
黑白毛茸茸的身子在萧期怀里挣扎，硬是要扑到冬至怀里去。
“啊啊啊啊！小狗！！”唐宁小声的尖叫，提着裙子往这边小跑过来。
冬至稍稍抬眸，唐宁身穿银色闪钻礼服往这边来，万延宠溺的笑，提着她的包跟在身后。
“你们什么时候买的小狗？！”唐宁将冬至怀里的黑白抱起，黑白吐舌头舔舔她的下巴：“它叫什么名字啊？”
冬至把头发挽到耳后，嗓音轻柔：“黑白。”
唐宁不解抬眸：“你们取的什么名字啊？怎么叫黑白？”
萧期轻笑：“因为它喜欢弹钢琴。”
“噗呲”一声，万延忍不住笑：“我还没听过狗喜欢弹钢琴的，还真是稀奇哈。”
“汪！”黑白冲他叫，毛茸茸的身子在唐宁怀里乱动，万延伸手去逗它，黑白一张嘴他的手就收回去，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
身穿黑色西装的司仪从侧门出来，见四人在角落里逗狗玩儿，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司仪是新郎的发小，叫陈丰，原本是当要当伴郎的，可司仪这个最重要的差事新人交给谁也不放心，连愁好几天，最后还是陈丰主动提出包揽下这个差事，新人也不再为此事发愁，专心制备婚礼。
陈丰走近，礼貌的问好。
“昨天你们走得急，我今天特意带的火腿肠给它。”黑白吐舌头眼睛看见火腿肠就移不开。
陈丰轻笑，眉眼舒展开，撕开肠衣喂黑白吃。
冬至和他只接触过两三面，印象就只是性格上温润如玉，不急不躁的。
十一点二十，宾客陆续从外面的草坪进到会场坐下，观看婚礼仪式。
会场内灯光暗下来，所有灯光汇聚到由花瓣铺成的红毯门口，新郎乔妄站定在舞台中央。
门从外面慢慢打开，冬至双手轻点钢琴，悦耳的琴音环绕会场，周遭都安静下来。
新娘徐婉头戴钻石皇冠，洁白的头纱拖地，身穿长拖尾的婚纱缓步且坚定的往舞台中央走。
此刻，所有钻石珠宝都不及她一瞥一笑。
乔妄不管周围如何，双眼含情脉脉的只注视着面前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徐婉站定到他跟前，乔妄伸手拉她上台，主动替她整理婚纱繁琐的裙摆。
陈丰不徐不疾的按照之前彩排的流程走。
钢琴曲根据流程而变动，，弹奏到高潮时，新人互换戒指，会场里的灯光骤然亮起，众人这才注意到舞台侧后方弹奏钢琴的人。
唐宁满脸自豪的举起手机对准冬至录视频，萧期防止黑白叫出声，单手捏住它的嘴巴，黑白挣脱不开，狠狠从鼻子里叹出气，偃旗息鼓的趴他怀里。
仪式进行到最后，新人邀请大家一起上台拍照，之后转换场地到会场外的餐桌吃饭。
四人出会场门才发现，几十辆豪车超跑停在门口，宾利更是多到不用数。
饶是唐宁已经从程锦那知道新郎新娘是有钱人，眼见这幅场景也还是震惊呆住。
唐宁收收惊呆的下巴，感叹道：“办婚礼这么壕？！”
萧期唇角微仰，下巴示意她旁边的万延说：“等你们结婚让他安排场比这个还夸张的让你开开眼。”
万延也笑，揶揄说：“那到时候婚礼请你给我当伴郎，打打头阵。”
萧期十指紧扣住冬至的手说：“行啊。”
唐宁听两人对话没个正形儿，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拉着万延往宴席走，冬至手里攥着牵引绳跟上两人。
饭菜上桌，冬至只感觉油腻没什么胃口，唐宁见她面色不好，快速吃几口提议陪她出去走走，萧期和万延还想跟来，被唐宁一口回绝。
“我们姐妹聊天，男生暂时回避。”
萧期接过牵引绳，看黑白吃得香也走不开，只好作罢。
一出宴客厅，没了油腻的味道冬至神色这才好不少。
唐宁眼神在她身上洒扫：“你最近精神都不太好。”
“你不会……怀孕了吧？！”
说到这，唐宁也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惊到。
冬至无语，气得咳嗽两声才回怼道：“你一天天想什么呢？脑子里废料别太多。”
唐宁面上一热，抱着冬至胳膊娇嗔：“我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嘛。”
“啪！”杯子掉在地上碎裂开，声音清脆响亮，碎片四散开来，锋利的边缘划破女生洁白细腻的皮肤。
唐宁小小惊呼一声，拿出纸巾上前递给她：“你没事吧？！”
萧期挑眉，面上看不出情绪。
周知意面色羞红，蹲下身狼狈的擦拭鞋面上的酒渍。
诡异的沉默，冬至主动开口：“好久不见……周知意。”
“？！”唐宁还想伸手扶她的手僵在半空，脑子里轰然炸开。
周知意！这是周知意！这是让冬至和萧期产生隔阂分开七年的周知意！
唐宁连忙收回手，周知意站起身，保持面上的体面伸出手：“好久不见，楚冬至。”
冬至没伸手，深褐色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她。
周知意面上燥热正想收回手，冬至伸手拉她远离碎片中心。
“我不是在偷听你们说话的。”
冬至收回手，嗓音平淡：“我知道。”
唐宁在一旁没出声，女生向来见情敌如战场，只不过和真正意义上的战场不同，女生之间是没有硝烟却暗藏杀机的。
周知意睫毛轻颤，手不自觉攥紧，她的唇绷得很紧。
冬至看得出来她面对自己很紧张，自己也不想过多纠缠为难，她转头对唐宁说：“我们走吧。”
唐宁后知后觉回神，“好。”
周知意鼓足勇气般叫住她，“楚冬至，我们…能聊聊嘛？”话说完，她自己心里松了口气。
冬至眉眼展开，想拒绝的话卡在喉咙，沉默半晌还是答应下来。
唐宁不放心跟在冬至身旁，她可是看过好多女配因为争抢不过就陷害女主的小说，也算是身经百战。
冬至的性格她最了解不过，到时候如果真闹起来，冬至说不定会因为懒得解释直接认下黑锅。
那误会可就真的大了！
周知意见唐宁防备的盯着自己，也不恼。
她看向冬至，跟自己见过的她不太一样，那个时候冬至脸上还能看见绽放的笑容，现在只剩下一片清冷。
微风轻扫过两人的脸颊，带起少许发丝，周知意神色认真。
“你真的怀孕了嘛？”
冬至没猜到她会问这个，愣神片刻摇头。
“那你……”周知意对接下来要问的话心里打退堂鼓，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建设才小心翼翼开口：“还和萧期有联系吗？”
对于七年前的误会，周知意心里是愧疚的，她怕自己唐突的问出口会伤害到冬至，又怕自己不问出口两人最终不能走到最后，至少，自己要做些什么弥补。
等看到冬至点头，她心里好受些许，三人站定在由玫瑰花铺路的楼梯前，唐宁心里警铃大作，随时准备应付各种场面。
周知意淡然一笑，缓缓开口：“其实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生怕冬至不相信，她语气真诚：“真的。”
冬至不回答，只默默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是后来才知道你们因为我的原因分开了，萧期读大学的时候我去找过他好几次，他不肯见我。”
“我知道，他肯定很恨我，所以他有一次让我录音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冬至眼眸闪过一丝精光，不由自主想起那条录音，自己那时候还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现在都解释通了。
周知意心下酸涩，对于年少时犯下的错误而言，说再多自己不知道也于事无补。
三个人的感情因为自己的勇敢追求买单，不单单只有萧期和楚冬至受到伤害，这件事发生不久，她的事迹就成为青阳高三的饭后谈资。
周知意深陷回忆里，嗓音有些哽咽：“萧期真的好爱你。”
“冬至，你看过他比赛的视频嘛？他受伤退役伤还没好的时候，他打错过电话，电话里他说，他知道你肯定不会刻意去了解他的近况，所以他刻苦训练，每一次夺冠，都是他想要你看到他。”
周知意不管冬至和唐宁的神情如何，自顾自的说：“你不知道，他其实去找过你很多次，他微博有一个小号，每次想你的时候就会发一条。”
“之前我也去找过你，想好好和你解释清楚，因为我不想看他这么伤心难过，但那个时候你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男人，我以为是你男朋友，所以我不敢上前，我怕我出现又会破坏你的新生活。”
冬至心下了然，大学的时候自己只和沈飞关系熟络，再加上两人又是同专业，遇到搭讪两人也会互相当挡箭牌，难免引起误会。
预感的大场面没发生，这些话倒是惊得唐宁眼睛睁大，明眼能看出萧期是挺在乎冬至的，没想到暗戳戳做了这么多事。
周知意眼眶染上湿意，一双眸子眺望着远处。
末了，她释然一笑，偏过头对冬至说：“其实我之前挺羡慕你的，羡慕到心里希望他不要再去找你，不要再喜欢你。”
冬至抬眼看她，眼里情绪复杂。
“可后来我又转念一想，要是他真的不再去找你，那他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萧期了。”
唐宁听得似懂非懂，双手环胸很不解的皱眉看着周知意。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存在着遗憾，有些人是注定的缘分，分开会再次重逢，有些人，说不定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汪！”黑白嘴里含着东西飞跑过来，万延和萧期跟在黑白身后去抓地上的牵引绳。
黑白跑到冬至脚边不安分的捣乱，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萧期先抬头看见三人，见周知意站在冬至身边心里不由得攥紧。
万延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我说老萧，你这狗儿子也太皮了，溜我玩呢！”
唐宁轻笑，走过去牵他的手。
周知意见到萧期心里漏半拍，没想到再次遇见是在这种时刻。
她的语气有些僵硬：“好久不见，萧期。”
后者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冬至皱眉：“它嘴里含什么东西呢？”
萧期手速很快的掰开黑白的嘴，把嘴里的饰品拿出来用纸巾擦干净递给冬至看。
是一个黄金戒指，看着份量不小。
唐宁心惊，眼神看向万延：“这不会是新娘的戒指吧？”
“什么？”冬至看看宴席厅，又看看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萧期。
“……”
万延拿过戒指，“我去还戒指，免得新娘新郎着急。”说罢，他拉起的唐宁手开溜。
冬至看他俩嘀嘀咕咕走远，不用猜也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睁睁看着两人幸福的模样，周知意心里像是被凌迟般难受，但好在，他们没有因为自己而分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造地设吧，任何人任何事都分不开彼此。
想到这些，周知意拾起体面的微笑，冲两人说：“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萧期早已站起身，掌心牢牢包裹住冬至的手。
冬至微微颔首，眼眸稍弯：“路上小心。”
周知意吐露出心里积压多年的心声，离开的步子都轻快许多，两人注视着她拉开宾利的后座车门，司机一脚油门开出去，尾灯渐行渐远。
走的不止有她，还有三人感情上的一切纠葛。
“你们聊什么呢？”萧期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托在她的肩膀，“我看你心情还挺好。”
冬至侧眸，萧期的头发软软刮蹭她的脸颊：“你想知道？”
萧期蹭蹭她的颈窝，带着撒娇意味：“那我能知道嘛？”
“咳咳咳！”万延郑重咳嗽两声提醒，唐宁举着手机将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真是随处撒狗粮啊！”
黑白从两人脚边跑过去，眼巴巴的望着万延手里拿着的布偶鱼玩具，万延捏捏鱼肚，还会发出响声。
黑白稀罕得不行，跳起来咬到嘴里叼着。
萧期没松开怀里的人，下巴换到另一边托着：“你倒是会拿我买的玩具献殷勤。”
冬至咳嗽两声，从萧期怀里挣开。
“我去个洗手间。”
“我陪你。”
萧期跟上她的脚步。
唐宁和万延才不管两人怎么腻歪，牵着黑白去没人的草坪玩游戏。
萧期知道冬至的感冒还没好，只是表面看着还不错。
“等会回家顺路去看医生吧，我看你最近咳嗽越来越频繁了。”
冬至答应下来，自己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时间一直不空闲，准确来说是自己不愿意去医院。
小时候家里穷，楚爸楚妈外出整年才回来一次，冬至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
上小学的年纪，同龄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她没有，大家都嘲笑她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一直到初中，楚爸楚妈在城里买了房子，可父母对孩子的关心少之又少，冬至穿着自己能维持体面却在下雨天会渗水的鞋子度过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