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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紫反反复复了好几回,山谷带着一个奇怪的大夫回来了,明月见他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过分的白净,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像个白面老书生,看着像是别人口中提到的那个洋医生,明月一时有些局促与害怕。

一番探查下来,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清脆:“你的母亲,现在神智不清,精神或者脑神经受损,需要去医院检查。”

山谷忙说:“我带她去省城。”

那人又开口:“先稳定情绪,情绪好了去,情绪不稳,连续刺激更坏。”

山谷叮嘱明月照看好母亲,以及出门去送医生。明月看着似乎又开始睡着的母亲,点了点头。

山谷出门和洋医生告别,洋医生叮嘱道:“你的母亲似乎有些慢性中毒,少用药,多安慰。”

洋医生骑着自己的大骡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山谷现在门口烦闷忧虑。他抬头望天,想起了刘向在《九叹》里写“心渐渐其烦错”,此刻才算懂了这滋味。

胸口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慌闷得很,连呼吸都带着股憋闷的潮湿。远处树林里的家雀的叫声音不在是往日的清脆,此刻只剩聒噪。

明明万里晴空,白山谷只觉得,心中赤日炎炎如火烧,满腔的烦乱却寻不到半句恰当的话来形容,只能任由这晴光与愁绪在心头反复拉扯。

山谷扶额叹了口气,强压下自己心里的沉郁,逼着自己快快缓过来。屋里娘还躺着床塌上,瘦瘦弱弱的妹妹,小小的身子守在床边。

哪能让她们见着自己这副挫败的模样。定了定心神,转身回到堂屋,在抬脚准备跨进门槛时,努力在嘴角扯了一个微笑,声音放轻,走了进去:“明月,哥回来了。”

明月送来攥着魏紫的手,扑到山谷怀里,哭着说:“哥,我害怕,哥,我害怕。”

山谷抱着明月,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不用怕,有哥呢!”

明月听到床塌那边传来动静,赶紧转身坐在魏紫旁边,一手拉着魏紫冰凉枯黄的手,一手学着儿时祖母哄自己睡觉的样子,轻轻拍着自己的母亲。

“莫怕呀莫怕,天上有个月芽芽,挂呀挂窗纱,大人拍娃娃,娃娃快睡吧。虫儿静悄悄,鸟也不吵闹,娃娃睡觉,娃娃好,娃娃梦里吃甜糕。”明天轻轻哼着祖母教的童谣。

似乎是有些作用,明月看着自己的母亲眉头稍微舒展,睁开的眼睛慢慢的闭上,僵硬的手开始放松,开始有些柔软的温度。

白山谷看着魔怔的母亲,瘦弱的妹妹,心里更加的烦闷,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明月,我去找爹商量一些,你在家陪着娘,待会我会让隔壁王婶子你给和娘弄点吃食。”

白山谷走到明月面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又出了门,踏出门槛,犹豫了一会,又转身进了堂屋,“明月,哥给你带糖。”

明月笑着点了点头,白山谷出了门。阳光依旧晴朗,他心里也有了主意,既然是只能先静养一段时间,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母亲的急症太突然了,打得他措手不及,本来和车夫门约好的时间,自己也来不及去。也不知道龙共大哥那里怎么样了。

白山谷走到隔壁王婶子家,王婶子刚好坐在门口的门槛上劈线。“王婶子,我爹在穆姥爷那当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娘身体不好,妹子在照顾她,麻烦您烧饭多点,让我娘和妹子能吃口热乎的!”

王婶子放下手中的线,眯着眼睛看着:“是白爷家的山谷么?婶子都有些认不大清了,你从省城回来了?”

“是勒,婶子,从省城回来了”山谷从兜里掏出了所有的铜元,放在王婶子的线框里:“婶子,麻烦您啦。”

“使不得,使不得,白爷收租子的时候对我家男人照顾多了,还给找活干,待会我就去你家劈线去,给明月丫头做个伴!”王婶子从线筐里捡着铜元准备还给山谷。

山谷抬腿快步走了,想着先找父亲白老三商量一下,然后再找龙工大哥。

王婶子见山谷走了,拿着铜元回屋放在了钱匣子里,又埋在床底的坑洞里,出门拿着线筐,颤巍巍的走到明月家里。

王婶子一只腿残疾了,她自小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当粗使丫头,主人家的白狗疯了的冲过来,她本能的反应用手里的托盘去打狗,那小小的漂亮的白狗嘴角出了血……

小白狗是梁二小姐的心头肉,梁二小姐知道了,拿着一根大棒给自己的宝贝报仇,二小姐还小,大棒狠劲的发在王婶子的小腿和脚踝,她也不敢动弹,摔倒了抱着头,任梁二小姐打。

主家把她发卖了,人牙子带着被打的血淋淋的她和关在集市的笼子里,头上插了根草,老鸨来相看,没看中,因为脸肿的像猪头,牙齿也掉了几颗,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跪着爬几步。

人牙子觉得也没啥指望,便便宜给了王虎子的娘,她就成了变成了王虎子的媳妇。王虎子的娘去世后,他们两个拿着分家的来的钱财,回了老家,忙着自己家里的几亩地,生了俩孩子,日子慢慢的过,她慢慢的成了坡脚的王婶子。

王婶子挺满意现在的生活,有吃有喝,也挺好,至少跟了王虎子,她过得像个人样了。周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坡脚的,只当是自小胎里不足。

如今熬到了儿子也要说媳妇的地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王婶子敲了敲白明月家院子的大木门,“明月丫头,我是你王婶,给你做个伴。”

明月听到动静,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来了院子的木门,王婶子坡着脚和明月进了堂屋,明月给她倒了水,俩人搬着小墩子进了堂屋里屋,明月坐在床塌上,拉着母亲的手。王婶子坐在圆墩子上继续劈线。

“明月丫头,你莫慌,这受了邪的癔症,人睡醒了就好了!”王婶子宽慰着明月。明月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继续攥着母亲的手。

一老一小就这样静静的个忙个的。虽然没有言语,对才12岁的明月来说,很有安全感,她也不慌了,心头渐渐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