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摩挲着瓷瓶上的水痕,林婉儿指尖残留的温热正透过玄甲渗进来。
远处青衫文士的毛驴忽然打了个响鼻,惊起芦苇丛里几只白鹭,扑棱棱掠过貂蝉留在沙盘上的招贤令阴影。
“宋远!”我扬手接住飘落的槐叶,叶脉间细微的裂痕与昨夜甩出的那片完美重叠,“让赤兔马沿着铜杵方向跑三圈。”
战马掀起的尘土里,十二名伪装成流民的斥候现了形——他们腰间的竹简全系着红穗,正是昨夜袁绍使者拜访诸侯时独有的装饰。
丁峰踹开其中一人背篓,滚出来的不是典籍,而是三十七枚刻着“四世三公”的青铜印。
“将军,酸枣方向有炊烟。”宋远突然扯动我披风。
我低头看时,他手指正按在沙盘“文昌位”的胭脂印记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林婉儿药箱底层的当归碎末。
贤才会设在颍水拐弯处,八张紫檀案却摆成困龙阵的格局。
我解下青龙刀要劈案角,刀鞘上的露水突然映出貂蝉今晨簪子的反光——那晃动的光斑正落在东首第三位白面书生头顶。
“李将军也懂星象?”袁绍抚掌大笑,玄色锦袍上的蟠螭纹随着动作扭曲,“不如与这位颍川荀氏高足......”
他话音未落,我怀中当归瓶突然发烫。
昨夜林婉儿捣药时哼的小调在耳边炸响,某个变调恰好对应书生腰间玉珏的裂纹。
我猛地掀翻酒盏,琥珀浆液在紫檀案上蜿蜒出与竹简朱砂圈相同的轨迹。
“荀氏子弟六月不带艾草?”我捏起书生袖口一片枯叶,当归的辛香突然在鼻尖爆开——这分明是今晨才从林婉儿药箱取出的陈年旧叶。
赤兔马突然人立而起,将西侧屏风撞得粉碎。
二十七个伪装成寒门学子的人摔作一团,他们怀中的荐书飘出来,每张落款都盖着昨夜出现在我营帐外的马蹄印。
丁峰眼疾手快挑开某人发带,藏在里面的不是纶巾,而是半截西域龙涎香。
“好个颍川书院!”我故意踩碎地上玉珏,裂纹延伸的方向分明指向袁绍案底暗格。
宋远突然剧烈咳嗽,他今晨替我试药时沾在衣襟的槐花粉,此刻正星星点点粘在那些“贤才”的衣摆上。
貂蝉的胭脂香毫无征兆漫过来,混着林婉儿药箱里的苦艾气息。
我转身时,佩剑穗子扫过袁绍的蟠螭纹,暗金丝线突然崩开三寸——正是昨夜探子回报中,诸侯密信的火漆封印数目。
河风突然转向,对岸传来毛驴的嘶鸣。
三十六个青衫文士正在渡口争执,他们手中书卷被风掀开时,每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都在朝阳下渗出血色。
我摸向怀中的当归瓶,瓷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开始逆流...
袁绍锦袍上的蟠螭纹突然活过来似的,暗金丝线在晨光里扭成毒蛇形状。
我屈指弹了弹剑穗,昨夜粘在上面的火漆碎片簌簌落在紫檀案上,恰好拼出半枚残缺的袁字印章。
“诸位请看,”我踢开屏风残骸,二十七个假贤才衣摆上的槐花粉被风卷起,混着林婉儿药箱特有的当归香,“今晨卯时三刻,这些粉末还沾在宋远试药的银针上。”
河对岸的毛驴又嘶鸣起来,三十六个青衫文士的书卷被风掀到第七页。
貂蝉突然轻“咦”一声,她今晨别在鬓角的木樨花落在其中某卷《战国策》上,恰好盖住被朱砂圈起的“范雎”二字。
“范雎说秦王,当远交近攻。”我踩住滚到脚边的青铜印,四世三公的篆文在靴底发出细碎呻吟,“袁公昨夜派人往兖州送信时,马鞍扣里塞的可是西域龙涎香?”
丁峰的刀尖突然刺入某个假书生发髻,挑落的纶巾里掉出半块火漆。
宋远咳嗽着递来银针,针尖残留的槐花粉与假贤才们衣摆的粉末在朝阳下融成琥珀色——正是林婉儿药箱第三层暗格才有的陈年当归调制的显形散。
“李将军说笑了。”袁绍的冠冕微微倾斜,玄色锦袍下的手指正悄悄摸向案底暗格。
我怀中的当归瓶突然发出蜂鸣,昨夜林婉儿捣药时哼的《越人歌》变调在耳畔炸响,某个高音恰好对应沙盘上胭脂印记的位置。
赤兔马突然扬起前蹄,将西侧屏风彻底踏碎。
藏在暗格里的密信飞散而出,每张帛书边角都染着龙涎香。
我顺手捞起飘到眼前的绢帛,上面用朱砂画着围杀阵图,三处阵眼赫然标着宋远、丁峰和我的生辰八字。
“好个四世三公!”我甩出青龙刀,刀背拍在紫檀案上的力道震得酒盏跳起。
琥珀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与密信上的朱砂阵图重合的刹那,对岸三十六个文士突然齐声高呼:“明公真乃破局之人!”
袁绍案头的蟠螭铜镇纸突然裂成两半,暗格里滚出的不只是密信,还有半截染血的纶巾——正是今晨失踪的颍川书院掌院之物。
我捏起纶巾边缘的槐叶,叶脉间林婉儿用银针刻的暗纹正在渗出血珠,与沙盘上招贤令的阴影拼成“速离”二字。
“诸君可愿随李某纵马河洛?”我反手将青龙刀插进困龙阵的阵眼,刀柄上缠绕的赤绦突然迸发青光。
三十六个真贤才已经渡河而来,他们手中书卷被风掀到最后一页,每行批注都化作流光没入我的披风。
白面书生突然撕开外袍,露出绣满星图的里衬。
他指尖沾着酒液在案上疾书,二十八宿的轨迹竟与林婉儿药箱底层暗刻的《黄帝内经》图纹完美契合。
当荧惑星位亮起的瞬间,我怀中的当归瓶突然浮空而起,瓶身水痕勾勒出完整的洛阳城防图。
“明公!”青衫文士中走出一人,他腰间玉珏的裂纹正随着星图流转,“颍川郭奉孝,愿随将军共破迷局。”
河风突然裹着药香袭来,林婉儿常挂在药箱角的铜铃竟凭空出现在困龙阵中央。
我伸手接住铃铛时,貂蝉簪子上的珍珠突然坠地,滚动的轨迹恰好连成昨夜探子回报的诸侯兵力分布。
“走!”我挥刀劈开袁绍案头最后一道暗格,藏在其中的盟书被青龙刀气搅成碎片。
丁峰早已牵来赤兔马,马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药香包裹——正是林婉儿今晨偷偷系上的应急药材。
当我们冲出贤才会场时,三十六个贤才的竹简在身后自动焚毁,青烟化作三十六道兵符没入我的腕甲。
宋远突然指着东南方惊呼,那里有七只白鹭排成北斗阵型,每只鸟喙都叼着片带血槐叶。
回到营地时暮色初临,林婉儿正在给受伤的流民包扎。
她转身时发髻上的木簪突然断裂,坠落的刹那被我接住——断口处赫然刻着“当归”二字,与药箱第三层暗格的机括纹路一模一样。
“将军...”她指尖还沾着止血散,却突然按在我腕甲新增的兵符印记上。
当归瓶自行从怀中飞出,将白日收服的星图尽数映在她眸中。
当荧惑星的光芒扫过她耳后朱砂痣时,我忽然想起昨夜她捣药时哼的变调,原来暗合着《洛书》推演之法。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时,貂蝉遣人送来的食盒底层暗格自动弹开。
躺在锦缎上的不是糕点,而是半枚带着齿痕的虎符——与袁绍白日摔碎的蟠螭镇纸缺口完全吻合。
我捏碎虎符的瞬间,远处山坳突然惊起飞鸟,羽翼划过的轨迹竟拼出个“兖”字。
当夜巡营时,丁峰在箭楼角落发现捆扎特殊的箭矢——尾羽用当归汁液浸过,箭杆刻着林婉儿药箱底层才有的百草纹。
宋远试着用银针探查,针尖居然吸附出星图残片,与白面书生白日所绘的危宿星位重叠。
我给赤兔马添夜草时,马槽底部突然浮出带水纹的绢布。
白日贤才会场破碎的玉珏此刻正在布上重组,裂纹指向的地名让青龙刀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身映出的却不是我的倒影,而是林婉儿在河畔晾晒药材的背影,她脚边沙土正缓缓聚成“虎牢”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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