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铺村孔家祠堂议事厅又一次点亮了灯盏,迎来了一桌村里的婆罗门话事人,李云灵作为村里有职务的唯一漏网之鱼,也顺利坐上了话事人的桌。
“根据县里的消息,这次是县里开会定的调子,要彻查小铺村的问题。至于是啥问题,没打听太仔细出来,但主要是说林村长和村里资金的问题,小道消息说林村长可能携款潜逃了,所以县里急着调查清楚。”张家话事人张红革的声音从放在桌上的手机话筒里清晰的传来,“村里被带走干部都在县招待所里,说是逐一过堂要问清楚才能放。具体后续的,我接着打听,有消息第一时间给大伙说。”
“好,老张你多费心!”孔家的话事人孔广林听完随手划断了通话,看向陈大山。
陈大山讪讪一笑,“村委院里七个督察委的,四个警察,三个村干部,还有一个司机。那些家伙嘴都很严,大院都不让进,去送饭在大门口就截下了,他们自己的人拿进去,想和村干部碰个面套问个话儿,都没机会啊!”
李元峰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真没用啊,没机会你就创造机会啊,司机一般都嘴松,你找机会送几包好烟,打听打听主要都想查哪方面的事儿,这还用我们教你啊,想想办法,动动脑子啊!”
“哎哎,我再想想辙儿。”陈大山骚眉耷拉眼地应承下来,也是无奈的很。
孔家的话事人孔广林见状,招呼了一声,“大家议一议,看看怎么个行事。”
没什么实际内容和进展,众人一时之间也是一筹莫展。七嘴八舌之下,也没议出个所以,局面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默。
李云灵见状觉得不是个办法,时不我待,很多事拖着拖着就跑调走板了,特别是他这种情况,一旦离开孟德仁、孔昭平他们的看护帮助,自己是寸步难行,更别提再遇到什么风险。他暗自锤了锤从村委会翻墙时用力过猛伤到的脚踝,咬了咬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诸位叔伯,海云觉得村委大院不是什么重点,主要干部都已经集中在县招待所,村里的财务账肯定也是封存在县里,所以他们的突破口肯定是在县招待所的那些干部身上,林村长是不是携款潜逃的消息,也是要靠去县里打听才知道。”李云灵说完向着众人缓缓扫了一圈,语气加重道:“所以我想去县里,看能不能从县招待所打听到一些消息或者借机和村里的主要干部过一下话,碰个面。”
“和德仁他们见面,督查委能让你见得到人?你这想法也太幼稚了。”李元峰不以为意的说到,“老张他们已经在县里打探消息了,你一个毛孩子县里的情况也不熟悉,就别去添乱了。”
“话是这样说的,道理也是您说的这个道理,我肯定是明白的。可道理归道理,办事归办事,所以我打算去县督察委自首!”李云灵马上回复了一个让诸位话事人震惊的回答。
“自首?!”众人看着自信满满的李云灵,一时间都时倒吸一大口二氧化碳。
“没错,自首!”李云灵看着众人侃侃而谈,“县里来抓人的时候,我也在大院里。督查委抓人是有一个名单的,包括所有的村干部和管理人员,但是我没有在那个名单上。我推测应该是我任职的消息,才在村里确定,镇里和县里并不掌握相关情况。现在过了一天,准确的说是过了一个工作日,督查委的人还没有来找我,说明他们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问题或掌握什么情况,至少觉得与我无关。所以我打算去县督察委自首,要求他们查清我的情况,给我一个结论,有问题或没问题都要给我一个说法。这样我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县督查委,很可能有机会了解一些真正的信息,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和村里的干部碰个面,反正我也不可能涉及什么事儿,就算自首了,县监察委也会很快把我放出来。我觉得这样才是最高效的拿到有用信息的方式。”
孔家的话事人孔广林听完李云灵的话,眨了一会儿松软的老眼皮,有些动容,“你这孩子倒是颇有些胆量和见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觉得你这个思路可以。”
李元峰也是盯着李云林,咂摸了咂摸嘴巴,感慨的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老李我今天可算真是见着了。”
陈大山呆呆地盯着李李云灵,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众人琢磨了一番李云灵的话,别说,李云灵的这个破局思路颇为新颖,最关键的是众人当下根本没什么好办法,这一比较起来,李云林的这出肉身入局,以身饲虎的招数,听起来还真就是有那么些不凡。七嘴八舌,总结起来就是你这小子行,大家看好你,支持你。
李云灵也不啰嗦,对各家话事人的恭维话全单照收,然后向各家话事人提出帮助条件,什么通讯工具、交通工具、往来现金等等,这些小事转瞬之间就被各位大佬顺手安排妥当。
半小时后,李云灵坐在李大勇开的一辆破旧面包车上,擦着夜色向县城疾驶而去。
与此同时,孟德仁正迎来他这次再督察委的第一次讯问,没错,一个白天孟德仁从被请上车一直拉到县招待所,直接就被锁在了一个单间内,类似普通的包间,但是没有电视和电话,连窗户都没有,大白天都要开灯照明,连门把手都是经过处理的,只能从外面开启,从里边无论怎么拧都没有反应。孟德仁在这个单间里一直呆到傍晚,除了中午有人送来盒饭,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说话。
“孟德仁,你是担任过多年村干部的老人了,政策法律不用我再给你多讲,你也应该明白的,你说说农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这次为什么组织上要审查你,请你如实向组织交代。”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人,十分严肃的向孟德仁发问。
“哎~”孟德仁叹了口气,“金科长,咱们认识几十年了,你们怎么还是这一套。大白天的工作时间有问题你不问,偏偏等到晚上了抓着我这个老头子熬夜,你也不怕把我熬出个三长两短。”
金科长的嘴角微微翘起,“老孟你也是个识趣地人了,这督察委这么多年,来来去去你也过了十几二十遍堂了,该有的程序你比谁都清楚,我就不信你白天没有补觉。”
孟德仁用手搓了搓脸颊,嘿嘿一笑,“知道你们的招数,我一到宾馆倒头就睡,为了和金科长聊这一通,我可是提前把晚上的觉儿都睡出来了。”
“既然是老革命了,那咱们也别废话了,正式开始吧!”金科长说完,向着旁边做记录的小伙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始记录。
“你们村的林村长去哪了?现在能不能和他联系上,你最后一次见他的面,或者和他通话是什么时候、什么事?!”
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一个头发微秃,鼻梁上夹着一个突出黑框的大眼镜,矮胖的中年人,正在厉声讯问孔昭平。
“不知道,问你林村长你不知道下落,问你村里的拆迁补偿款,你也不知情,你这是知情不报,抗拒组织审查,是犯罪行为!”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的也不可能编呀,你让我如实交代我就如实交代,总不能说实话就不行吧。”孔昭平面对咄咄逼人的讯问,摆出一副躺平的姿态,一看他这副精神尚可的状态,就知道这也是个老革命了,肯定白天把觉都睡足了。
“啪!”小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随即呲了呲牙,显然感受到了牛顿的智慧,“你不要心存侥幸,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面的材料,村里的会计账目也已经委托进行审计了,小堡村的拆迁款,这么大一笔钱现在不知去向,你负不起这个责任,你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你自己清楚,国法无情,不要连累你的家人!”
“您放心,我的孩子肯定考不上公务员,没那个命。在村里当个农民也挺好的,实在不行到外面去打工,肯定谈不上什么连累。”类似的话,以老孔的经历,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从一开始的惊恐不安,到后来的倒背如流,小胖子的几连击都被老孔轻松按标准流程化解。
“那你听听这个,根据村民举报,你多次利用财务报销的方式白条入账,贪污集体款……”
就在这些村干部接受讯问,鏖战通宵的时候,李云灵在县招待所大门口下了车,他对李大勇说:“大勇你先把车停在别处,找个地方住宿等我的消息。”在确定李大勇明白后,李云灵向县招大院迈步而去。
“你好,请问您是就餐还是住宿?”在县招待所大厅内,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站在服务台内向李云灵问道,在李云灵看向她的同时,女服务员脸上飞起红霞,不自然的把眼睛看向别处,没过一秒,又慌慌张张的转了回来,继续盯着李云林。
“我找县督查委的,有急事找他们,请帮我联系一下,谢谢!”
“哦,好的,你稍等啊”,女服务员在李云林和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她抓起电话翻看了一下通讯录,正要拨号,突然又愣住了。
“请问,请问您贵姓,是哪个单位的?”女服务员挺着红扑扑的脸蛋,不好意思的连忙追问道。
“来自首的,投案自首。上午督查委和警察抓人的时候把我给漏了,所以我来自首。”李云灵云淡风轻地说道。
“啊”女服务员手拿电话,顿时呆若木鸡。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把电话放好,一路小跑连滚带爬的消失在转角处。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左右明显是领班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个怯怯生生的小服务员。
“这位先生您说是来自首的?”
“是的。”
“对不起我们饭店不接受自首,如您想上督查委自首,请到督察委的办公机关。”
“我知道督察委的工作组在县招待所办公,上午他们抓的很多人就在这里,都是我的同事,所以我坚持在这里自首,向工作组自首。请你帮忙通传一下,谢谢。”
“抱歉,您说的情况我们不知晓,我们招待所是县里定点的餐饮和住宿机构,请不要打扰我们办公。”
李云灵看着这个徐娘半老的领班微微一笑,“你确定督查委在这里没有工作组?”
“确定!请您马上离开,不要干扰我们的正常营业。”
李云灵拿出手机,淡定地拨号,然后,“喂,你好是,公安局吗?对,我要报警!我有几个同事被人在县招待所非法拘禁,请立刻出警!”
“啊”,领班的表情瞬间被身后的小服务员同步了,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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