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猎魔人的头领,应该就是那个疤脸男人,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般站立着,那双经过突变、如同猫科动物般锐利的竖瞳,缓缓扫过眼前这群噤若寒蝉的孩子。
观察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不仅仅在看他们脸上的恐惧、麻木或是残存的一丝倔强,以此判断他们的性格韧性和可塑性。
他更是在听,在感知。他敏锐的听觉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呼吸频率——是否平稳,是否带着病态的杂音;他甚至能隐约分辨出某些孩子过于急促或虚弱的心跳。
这些,都是判断这批“货物”基础质量的重要指标。
在他眼中,这群所谓的“幸运的老鼠”,最终能真正通过层层筛选、忍受住非人训练、最终有幸(或者说不幸)接受青草试炼并存活下来,成为他们其中一员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最终的归宿,恐怕依旧是那张术士实验室里冰冷粘腻的石床,成为某个黑暗魔法或者诡异药剂的下一个失败品。
而那位班阿德术士所进行的,绝非传统的、已知风险的青草试炼,那将是某种更未知、更可怕的东西。
谁也不知道那位术士大人心里到底在盘算着怎样宏大而恐怖的计划。
需要猫学派提供基地、人手和“材料”,需要精灵的某种支持(或许是古老的魔法知识,或许是这片土地上的隐秘通道)。
无论是什么,这都绝非寻常。
或许,这个计划的真正全貌和最终目的,只有精灵族中的高层长老,以及猫学派内部最核心的大师们才心知肚明。
这里,这个看似偏僻的村庄,实则是三方势力基于某种共同利益或恐惧而构建的、进行着不可告人合作的秘密温床。
他的目光最终在几个呼吸相对平稳、眼神中还藏着一丝未曾磨灭的野性的孩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不久前差点迟到的黑发小子(克里斯),但也仅此而已。
最终能否活下来,看的不仅仅是底子,更多的是运气和那种难以言喻的……对痛苦和疯狂的承受力。
“好了,废物们,”他收回目光,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带着惯有的沙哑和不容置疑,“你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然后尽力别那么早死掉。跟我来。”
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村庄边缘一片被开辟出的、看起来像是训练场的地方走去。
孩子们面面相觑,在恐惧和迷茫中,被迫跟上,走向他们未知的、几乎注定充满荆棘和痛苦的“未来”。
等到了村庄边缘那片简陋却功能齐全的的训练场——立着歪歪扭扭的木桩、深浅不一的土坑底下还埋着一些木刺,最明显的是贯穿半个训练场的一根钢丝。
克里斯猜测那一定不是用来晾衣服的,因为高低不一的钢丝两头,用来固定的木桩不仅很粗,还钉的很结实。
疤脸猎魔人停下了脚步,他再次扫视这群忐忑不安的孩子,脑海里却再次回响起地下通道里那个学徒歇斯底里的话语。
“班德里那边的意思...是质量...”
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确实,再像之前几批那样,只是把这些小崽子当成纯粹地、消耗性的“耗材”来敷衍圈养,最终产出的也只会是一堆堆上不了石床就自行崩溃的废物,徒然惹恼那位来自班阿德的术士大人,甚至可能让上面怀疑他自己的办事能力。
他浑浊的猫眼闪烁了几下,瞬间做出了决定。
与其敷衍了事最后被追责,不如...就真正用“猎魔人学院”的那套方式来操练他们。
当然,得是简化、加速且更加残酷的版本,留给这些小鬼和自己的时间可不多。
这样一来,不仅能极大的提高这批“材料”的整体质量和存活率,满足术士的诡异实验需求,也能更好地为那些大人物们晦涩不明的“计划”筛选出真正有用的部件。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完全符合流程,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他也是“恪尽职守”、“严格训练”而已,无论最终结果是成是败,他都能从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中顺利脱身,不至于引火烧身。
“完美的自保策略。”
想到这里,疤脸暗自点头,由心地为自己的决定称赞不已。
只是...他眉头紧跟着皱了一下。这样一来,粮食和物资的消耗必然会成倍增加,这些半大小子在自己决定好的强度下训练,饭量肯定会变得如同小型洞穴巨魔一般。
这意味着,他和他手下有限的几个猎魔人,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外出——要么去接那些肮脏危险的赏金任务换取金币购买补给,要么就得深入山林进行大规模、高风险的打猎。
无论是哪种,都会占用他们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和禁戒力量,增加暴露的风险。
麻烦......但是这是必要的投资和代价。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
那股属于猫学派、近乎残忍的实用主义精神占据了上风。他转过身,面对孩子们,脸上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听着,小老鼠们,你们的好运似乎还没完全用完。”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令人不安的“热情”,“从今天起,你们将接受......‘真正’的训练,我会把你们当成未来的猎魔人学徒来操练,嗯,用我们猫学派的方式。”
他刻意停顿,让‘猎魔人学徒’这个充满诱惑又极度危险的词语在孩子们心中发酵。
“这意味着,你们会吃得更饱——如果你们能...撑下来的话。”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些人。
“但也意味着,你们会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撑不住的废物没有资格浪费粮食,更没有资格踏上石床。”
“现在,后悔将从你们的人生中消失,不想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堡里,就开始跑吧。第一项,绕场跑,直到我说停为止!最后一个停下的人,后果和那几个不如睡死在粪坑的蛆虫一样。”
他咆哮着下达了训练场的第一个命令,标志着这群孩子踏入地狱般训练的开始。
而克里斯,他在听到“吃得更饱”和“猎魔人训练”时,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但随即被那“生不如死”和猫学派的方式所带来沉重压力覆盖。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深知“教官”的第一把火会毫不犹豫烧死成绩最差的人。
克里斯没有犹豫,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拽上还在发愣的约拿跑了起来。
新的生存游戏,以更高的风险和更高的潜在回报,开始了。
人群中,克里斯没有选择冲在最前引人注目,也没有落在最后成为靶子,巧妙的保持在队伍的中段。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一边低声指导身边气喘吁吁的约拿(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吸气...呼气...”
“别用嘴,用鼻子...”
“步子迈开...对,保持节奏,不要乱了。”
疤脸猎魔人那双猫眼一般的竖瞳冷漠地扫视着整个队伍,最终停留在克里斯和约拿身上。
克里斯的协调性、冷静以及对事件的发展和判断都符合一个学派好苗子的标准,但是他对那个瘦弱男孩看似多余的照顾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种“互助”却是与猫学派奉行的利己与生存至上的冷酷信条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疤脸内心也只是冷哼一声,他并非凯尔莫罕那些真心实意培养后继者的导师,他眼前的只不过是一群用于筛选“耗材”的实验品。
只要最终能够有足够多“合格”的躯体送上那个术士的石床用于实验,让他能向那些大人物交差,并且从这越来越危险的漩涡中顺利脱身,这些孩子之间微不足道的温情或背叛,他根本懒得理会。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村庄之外,这片土地上的局势远比想象中复杂——泰莫利亚与瑞达尼亚的士兵时常摩擦冲突,关系紧张。而那些神出鬼没,手段狠辣的松鼠党精灵们更是不安定因素,眼下与他们合作,无非是暂时的利益结合,双方并没有信任可言,或许自己某天还会死在这些长耳朵的手上。
想到这里,疤脸越发觉得这趟差事棘手,如果不是事先谈妥了丰厚的报酬并且明确了效力时限,尤其是术士没有告知合作对象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来。
无论是人类士兵、那位来自班阿德的术士,还是那些眼神里从不掩饰对非精灵种族轻蔑的松鼠党,没有一方是易于之辈。
一直到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眼前跑动的人群。无论外界的局势多么混乱,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打磨”这些材料。
他厉声喝道:“太慢了!最后十名,今晚也别想吃到任何东西!”
嘶吼声在训练场的上空回荡,伴随着更加粗重的喘息和慌乱加快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