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这样,越是害怕的日子,越是很快就来了,帝都的六月,蝉鸣初起,陈家两进的青砖宅院里飘着喜庆的红绸。周佳果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眉间一点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侍女春杏正将凤冠上的珍珠流苏轻轻垂下,冰凉的珠串扫过她泛红的耳垂。
“三小姐,吉时快到了。”碧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桃夭伸手替陈婉晴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触到她耳后温热的肌肤。幼时婉晴就喜欢抢她手中的东西,哪怕是一模一样的牛乳糕,她也要陈桃夭手中的那块。那时想着嫁人就分开了,没想到还要嫁给同一个人。
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春杏匆匆跑来:“四小姐们,迎亲队伍到了!”陈婉晴紧张的手不知道放在那里,林氏眼含热泪,双手握着陈婉晴的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周佳果,也就是陈桃夭,母亲是装也不装了。
鼓乐声由远及近,桃夭隔着盖头,听见媒婆尖细的嗓音:“新娘子上轿咯——”有人轻轻扶她起身,父亲始终没有出现,父亲说边关战士吃紧,大哥说其实是他在那边的儿子也是大婚,女儿再宝贝,也抵不过儿子,他给这边的女儿填了嫁妆。
林府门前的红绸从门楣垂到石阶,恍若一道血色瀑布。两位新人跨过马鞍,踏过火盆,拜堂时,陈婉晴听见林君嵩清朗的声音,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
洞房里,红烛摇曳。林君嵩先来了正妻陈桃夭这边,新娘攥着帕子等了许久,终于听见脚步声。盖头被挑起的瞬间,还没有看清新娘的脸。春杏跑过来说,“我家小姐头晕的离婚,请林公子过去瞧瞧。”
“桃夭妹妹。”他声音温和,“今夜委屈你了,我去那边看看婉晴妹妹。”说完林君嵩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边的新娘垂眸行礼,余光瞥见门被推开,婉晴的盖头正巧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妹妹正对林君嵩笑,那笑容里藏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说头晕吗?”新娘撤掉盖头,露出俏皮的模样。
“小澄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美。”碧落的眼睛都看直了。
“少废话,你忘了你来做什么?”小澄利索脱掉大红嫁衣,露出黑色夜行衣,“快点——”
林君嵩的小院几乎烧烬,一句焦黑的尸体横在院中,林氏为了做足戏,哭到几乎晕厥,陈黎羽一直摇头,他不敢相信,桃夭真的死了,直到碧桃把一对玉佩交到陈黎羽的手中,他再也站不住了,一直狂吐。然后抓住林君嵩的衣服吼道,“你说你院子里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全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只有……只有桃夭妹妹……”
碧桃哭喊着说,“是他们害死了小姐,四小姐……春杏请走姑爷……奴婢刚出去给三小姐找点吃的,回来就看到房子起了大火……”
陈黎羽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将林君嵩的衣襟扯得褶皱不堪。林君嵩面色冷凝,眼神却闪过一丝不自然,拂开陈黎羽的手:“陈公子节哀,我定会彻查此事。”话音未落八百里的军报送到他手中。
林君嵩展开军报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陈黎羽瞥见纸上“北境失守”四字,心中警铃大作。他强压下悲戚,冷笑道:“林大人公务繁忙,不如先去处理边关要事?只是我桃夭妹妹的尸首......”
“定当厚葬。”林君嵩匆匆离去,衣摆扫过满地灰烬。碧桃跪在焦土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待众人散去,她悄悄摸向怀中的信笺,那是今早收到的密信——“事成之后,带你回家”。
三日后,陈府灵堂。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陈桃夭的棺椁前,陈黎羽盯着供桌上的玉佩,送给她时欢喜声还在耳边,想不到她已经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深夜,陈黎羽潜入林府废墟。月光下。“大哥找什么?”清冷的女声惊得陈黎羽猛然转身。月光下,婉晴站在他身后,
陈黎羽踉跄后退:“是你做的吗?”
“我是很想让她死,嵩哥哥的正妻本该是我。”陈婉晴和母亲一模一样。
陈黎羽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她的尸首呢?烧成焦炭的分明是……”话音未落,废墟角落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婉晴瞳孔骤缩,寒光一闪的匕首已抵在陈黎羽喉间:“大哥还是先管好自己——”
“都别动。”夜色中,春杏举着火把从断壁残垣后转出,身后还跟着披散长发、形容狼狈的碧桃。碧桃踉跄着扑向陈黎羽,喉间发出含混呜咽,却在触及他衣角时突然僵住——她脖颈处赫然浮现出青紫掐痕。
陈黎羽红着眼看着陈婉晴,“你连她的丫鬟都不放过。”
陈婉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斩草除根!”
“我执意将人带走呢?”
“大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她是父亲……”
“住嘴,那我呢?母亲告诉你,我是谁生的了吗?”
陈婉晴瞪大眼睛,“大哥你知道了吗?……不不咱们都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桃夭是野孩子,是抱养来的野孩子。”陈婉晴含泪看着陈黎羽,陈黎羽根本不惊讶,“大哥,早就知道,……你喜欢她!哈哈……你居然喜欢她。”陈婉晴的匕首开始颤抖,月光在刃口折射出冷芒:所以你宁愿相信一个野种,也不信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她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她真死了?那具焦尸不过是碧桃找来的替死鬼!她早就逃跑了,肯定是逃跑了。”
废墟上空骤然炸开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下。陈黎羽猛地拽住婉晴手腕夺下匕首,却见远处火光冲天,林府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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