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暗影在纪云菲裙摆扫过细碎磷光,她踩着青铜巨门缝隙里滋生的星见草,将罗盘贴在海蚀柱斑驳的纹路上。
螭龙指针突然昂首吐出一团冰雾,雾气里浮动着残碑拓印的饕餮纹路,第九只竖瞳正与手镯上的翡翠饕餮遥相呼应。
“小灰灰,你说这饕餮要是活过来,能不能把整片珊瑚海吞进肚子?”纪云菲戳了戳腰间灵兽袋,灰鼠立刻探出脑袋啃她指尖的紫晶糖渣,“别装死,刚才偷吃我芥子囊里半斤灵瓜子的事儿还没算账呢。”
灰鼠绿豆眼滴溜溜转着,突然炸毛窜上她肩头。
海底砂砾毫无征兆地泛起红潮,十二座青铜灯奴从珊瑚丛里缓缓升起,每个灯奴掌心都托着一枚拳头大的珍珠。
纪云菲嗅到珍珠里逸散的千年玉髓香,腕间翡翠饕餮突然张开满嘴尖牙。
“就知道跟着财神爷有肉吃!”她旋身甩出三根缠着金线的银针,针尖在珍珠表面轻巧地啄出米粒小孔。
玉髓化作七彩虹霓刚要逃窜,翡翠饕餮突然暴长三尺,啊呜一口将虹光吞进肚里。
珍珠碎屑簌簌飘落时,西北方的灯奴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纪云菲闪电般将灰鼠塞回灵兽袋,足尖点着琉璃瓦当翻上藻井横梁。
两道剑光擦着她发梢劈在方才站立的位置,将满地珍珠碎末烧成焦黑。
“这位仙子倒是好手段。”紫袍老者抚着腰间玉葫芦从暗处踱出,他身后蓝衫青年正用剑尖挑起半片珍珠残壳,“就是吃相难看了些。”
纪云菲趴在横梁上眨眨眼,袖中金线悄无声息缠住藻井垂落的青铜锁链:“两位前辈也来捉迷藏?早说呀,晚辈最擅长帮人找东西了——尤其是找不到归路的那种。”
吴狄浑浊的眼珠扫过她腕间手镯,葫芦口突然喷出一团墨绿毒雾。
方洛剑锋划出九朵青莲封住退路,剑气激得纪云菲腰间铜钱串叮当作响。
她突然抱着横梁哭出声:“人家只是捡了点珍珠粉!”
毒雾与剑莲同时凝滞的刹那,少女袖中金线骤然绷紧。
十二根青铜锁链应声而落,藻井里封存的千年海藻灰兜头浇了两人满身。
方洛的剑莲被黏糊糊的藻灰糊成青团子,吴狄的玉葫芦呛得直打喷嚏。
“前辈小心脚下呀!”纪云菲鬼魅般闪到三丈外的石屏风后,指尖金粉顺着珊瑚礁缝隙簌簌飘落。
她刚才哭过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手里却麻利地往芥子囊塞第五颗灯奴珍珠,“这藻灰拌毒雾可是美容圣品,敷脸能祛皱呢。”
方洛暴喝一声震开藻灰,剑锋却劈中了纪云菲提前布置的琉璃镜阵。
十八面铜镜将剑气折射成漫天星斗,其中三道擦着吴狄的蟠桃髻飞过,削落他珍藏百年的南海沉香木簪。
灰鼠趁机从灵兽袋钻出,叼着一颗灵犀籽蹦到珊瑚树上。
纪云菲假意踉跄着扑向东南角的青铜鼎,袖中暗扣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欢快蜂鸣——鼎内三株凤凰草正在吞吐金焰,叶片上凝结的朝露正是解她神识剧痛的良药。
“小贼尔敢!”吴狄终于发现那些飘进鼎中的金粉正在催熟灵草,玉葫芦喷出九条墨蛟。
纪云菲突然转身露出狡黠笑涡,指尖捏着从方洛剑穗上顺来的避水珠轻轻一弹。
墨蛟在触到避水珠的瞬间化作漫天烟雨,淋湿了方洛刚用净尘咒打理好的衣摆。
纪云菲趁机将凤凰草连土塞进玉匣,还不忘掰了片草叶塞进灰鼠嘴里:“慢慢嚼,这可比灵瓜子带劲。”
海底突然传来沉闷轰鸣,青铜鼎下的石板寸寸龟裂。
纪云菲怀中的罗盘疯狂旋转,螭龙指针死死咬住她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她瞥见吴狄袖中翻出的血煞符,突然将玉匣往裂缝里一丢:“哎呀我的灵草!”
方洛下意识扑向裂缝时,纪云菲早已借着反震力倒飞出门洞。
她腕间翡翠饕餮突然吐出一截金线,卷走了鼎底最后一颗凤凰草果实。
漫天烟尘中传来少女清越的笑声:“多谢前辈帮忙松土呀!”
吴狄暴怒的吼声震落簌簌珊瑚砂时,纪云菲正蹲在三百步外的海蚀洞里数战利品。
灰鼠突然惊恐地扒拉她耳垂,洞外飘来一缕带着星见草清苦味的剑气,混在咸涩海风里,像极某人剑穗上摇晃的青铜铃。
纪云菲将凤凰草果实揣进芥子囊时,指尖触到个温润物件——竟是方才混乱中从吴狄发髻上顺来的沉香木簪。
她对着洞外透进的微光细看,簪头镶嵌的鲛珠正渗出缕缕血丝,在幽蓝海水中凝成串诡异的珊瑚虫。
“这老头怕不是把仇家魂魄炼成珠泪了?”她嫌弃地甩甩簪子,灰鼠却突然蹿上来抱着鲛珠猛啃。
暗红血丝顺着鼠须爬进灵兽袋,袋口绣着的辟邪纹突然亮起金芒。
洞外剑气骤然凛冽,方洛的怒喝裹挟着潮水涌来:“纪云菲!你竟敢盗取我派至宝!”十八面琉璃镜碎片随声波震颤,映出蓝衫青年扭曲的面容。
吴狄的玉葫芦在海水中胀成三丈巨物,葫芦嘴喷出的墨绿毒雾里游动着数百条半透明蛊虫。
“前辈这话可冤枉人了!”纪云菲踩着洞壁凸起的砗磲壳凌空翻身,腕间金线勾住上方垂落的荧光海藻。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木簪,鲛珠里顿时传出吴狄与邪修交易的密语声,“哎呀,原来南海沉香是这么做旧的?”
吴狄浑浊的眼珠暴突,葫芦嘴突然调转方向喷向方洛。
青年修士猝不及防被毒雾笼罩,手中剑莲瞬间枯萎成灰。
纪云菲趁机弹出颗避水珠,珠光映亮洞窟深处某块刻着饕餮纹的青铜砖:“小灰灰,去啃右边第三道鳞片!”
灰鼠叼着灵犀籽如箭离弦,鼠牙精准啃在青铜饕餮逆鳞处。
整面洞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布满荧光苔藓的甬道。
纪云菲游鱼般滑进去的瞬间,吴狄的血煞符在身后炸开,将半条甬道化作赤红岩浆。
“丫头找死!”老者枯槁的手掌拍在葫芦底部,九条墨蛟竟融合成狰狞的独角海兽。
那怪物额间竖瞳射出紫光,所过之处珊瑚礁尽数石化,纪云菲飘散的发梢瞬间凝成白霜。
她反手将沉香木簪插进苔藓丛生的墙缝,鲛珠爆开的血雾竟让独角海兽迟疑了半息。
就这电光石火的空隙,少女指尖金粉撒入甬道顶部垂落的发光水母群,上百只栉水母受惊喷出荧蓝毒液,将追击者困在黏腻的发光罗网中。
“前辈们慢慢玩!”纪云菲的声音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她早用铜钱在岔路口布下回音阵。
腕间翡翠饕餮突然发烫,提醒她怀中罗盘指针正指向甬道深处某块会呼吸的岩壁。
灰鼠突然发出尖锐吱叫,纪云菲后颈寒毛倒竖。
只见方才被石化的珊瑚丛正在簌簌脱落,露出后面布满齿痕的青铜柱群。
每根铜柱都锁着具妖兽骸骨,最中央那具三丈长的黑虎骨架突然睁开空洞眼窝,下颌骨咔嗒作响地咬住她飘扬的裙带。
“完了完了,这玩意该不会就是...”她手忙脚乱去掰虎牙,怀中的凤凰草玉匣突然逸出金雾。
黑虎骨架森白的爪尖触到金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血肉,青铜锁链被挣得哐当作响。
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整座遗迹开始倾斜。
纪云菲摸到黑虎颈间半截断裂的御兽环,翡翠饕餮突然暴起咬住环扣。
神识剧痛如潮水袭来,她恍惚看见八百年前林墨离剑斩妖兽的残影——那袭染血的白衣与今日某人剑穗的青铜铃纹路重合。
“原来是你家宠物啊!”她忍着头痛将御兽环残片塞进虎口,黑骨生肌的妖兽突然温顺地低下头。
但这份安宁只持续了弹指,吴狄破开罗网的爆裂声从后方传来,新鲜的血气刺激得黑虎骨架彻底暴走。
纪云菲翻身跃上虎背的刹那,妖兽完好的右爪拍碎了三十丈内的青铜柱。
尘雾中有金光忽闪,她本能地甩出金线卷住某物——竟是半块刻着“离”字的玉佩,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林墨离你...”质问还没出口,黑虎突然人立而起撞破穹顶。
天光倾泻的瞬间,纪云菲看见海面上悬浮的仙山倒影,而身后复苏的妖兽正将整片海域搅成漩涡。
吴狄的惨叫隐约传来,方洛的剑光却如附骨之疽穿透水幕。
她攥紧玉佩按在剧烈抽痛的太阳穴上,身下黑虎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仙山幻影狂奔。
咸涩海风里混入星见草的苦香,就像某人剑气扫过时的味道,可举目四望只有妖兽猩红的瞳光撕开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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