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檐角坠落的最后一滴水珠砸在青铜剑鞘上，溅起细碎的寒光。萧红烟的红缨枪尖挑着半幅残破旗幡，布帛上“丙七”的朱砂印正在褪色。林墨的皂靴碾过青砖裂纹，妖瞳映出地面积水中扭曲的星象——北斗倒悬，贪狼犯紫微。
“邙山匠作的标记。”萧红烟用枪杆拨开碎瓦，露出半截铸铁模具。模具内侧的凹痕形似赤鳞甲片，边沿却多了道锯齿状的改良痕迹，与巡天宝船上的机关如出一辙。
林墨的龙骨左臂突然暴长寸许，青鳞刮擦模具溅起火星。妖瞳空间弹出警示：
【检测到天工坊邪术】
【建议摧毁阵眼】
残破的窗棂外传来重物坠地声。两人闪身至廊柱后，只见三个戴青铜傩面的工匠正在搬运陶瓮。瓮口溢出的粘液在地面凝成卦象，竟与县衙密室的血阵同源。
“戌时三刻，该换芯了。”为首的工匠敲击瓮身，陶器应声裂开。林墨瞳孔骤缩——瓮中蜷缩着具赤鳞卫尸骸，胸腔内嵌的青铜机括上，赫然钉着刻有萧红烟生辰的桃木楔。
萧红烟的红缨枪已掷出半程。林墨突然扣住她手腕，妖瞳纹路顺着手臂蔓延，在两人掌心凝成赤霄盟的密令图腾。尸骸胸口的桃木楔突然震颤，机括缝隙钻出数百条带符咒的傀儡丝。
“是饵。”林墨压低嗓音。他指尖弹出一枚锁魂铜钱，击碎屋檐下的青铜铃铛。铃声变调的刹那，整座匠坊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流淌着黑水的暗渠。
暗渠中浮沉着九盏青铜灯，灯芯皆是截缠着红线的指骨。“永昌十九年七月初七”。
“玄霄子用我的血气养灯。”她扯断腕间红绳，绳结处的铜钱突然自燃，“这些灯连着邙山地脉......”
渠水突然沸腾。三百枚桃木楔破水而出，在空中拼成个巨大的“囚”字。林墨拽着萧红烟滚向梁柱，原先站立处的地面已化作泥沼，无数缠着符咒的手臂正破土而出。
“丙七营的炼尸池！”萧红烟的红缨枪扫断三只腐手，枪尖触及符咒的瞬间，妖瞳纹路突然暴涨。林墨的视网膜映出骇人真相——这些尸体关节处的赤鳞甲片，竟都带着天工坊改良后的锯齿。
龙骨左臂贯穿梁柱，青鳞刮落的木屑在空中自燃。火光映出房梁上暗藏的阵图，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阵眼方位与乱葬岗复活那夜的星象完全重合。
“坎位三丈。”他甩出往生绳缠住萧红烟的腰。两人撞破砖墙的瞬间，整座匠坊轰然坍塌，九盏命灯从废墟中升起，灯焰里浮现邙山皇陵的虚影。
萧红烟的红缨枪扎入地脉。枪身符文骤亮，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林墨的妖瞳突然映出幻象：七年前的暴雨夜，赤霄盟工匠们正在此地改良赤鳞甲，却被突然涌出的傀儡丝缠成蚕茧。
“当心换形术！”萧红烟突然旋身，枪尖挑飞袭来的青铜匣。匣中滚出块带血的罗盘，盘面指针正指向她心口。
林墨的龙骨左臂已插入地脉。青鳞绞碎三根桃木楔的刹那，暗渠中的黑水突然倒流，凝成玄霄子的半身虚影。老道手中握着的，赫然是萧红烟幼时戴过的赤蛇银锁。
“丫头可知，这银锁里封着什么？”虚影屈指轻弹，银锁应声碎裂。半片残破的妖瞳琥珀滚落泥水，其纹路竟与林墨掌心的一模一样。
萧红烟突然踉跄。她的赤蛇刺青离体游走，在雨中凝成柄残缺的赤霄剑。林墨的妖瞳纹路不受控地爬上剑身，前世记忆如惊雷炸响——三百年前，正是这柄剑的缺口划破他掌心，才让妖瞳诅咒现世。
“阵在剑缺！”林墨暴喝。龙骨左臂硬撼虚影，青鳞与黑水相撞迸发毒雾。萧红烟趁机突进，残剑刺入罗盘中心的瞬间，九盏命灯同时炸裂。
地脉中传出凄厉尖啸。玄霄子虚影消散前，指尖弹出的血珠没入萧红烟眉心。林墨的妖瞳看得真切——那血珠里裹着半截赤蛇咒的符胆。
“邙山......”萧红烟拄着残剑喘息，赤蛇刺青重新浮现，却在心口处多了道裂纹，“他们在用改良后的赤鳞甲，复刻当年的......”
惊雷打断话语。雨云散尽的夜空突然裂开道缝隙，巡天宝船的桅杆刺破苍穹。林墨的皂靴碾过满地符灰，靴底粘着的赤鳞残片映着月光，显出“丙七”的阴文。
“该收网了。”他望向宝船甲板上的九盏魂灯，灯芯跳动的频率与萧红烟的心跳逐渐同步。妖瞳纹路已蔓延至下颌，石化斑痕在喉结处凝成卦象。
萧红烟突然扯下半幅袖袍。染血的布料上，赤霄盟暗码记录的正是丙七营的改制记录——那些锯齿状的甲片边缘，原是为嵌合桃木楔设计的卡槽。
“玉虚宫要的不是赤鳞甲。”她将残剑归鞘，金属摩擦声惊起夜枭，“而是能承载妖瞳的活傀儡。”
林墨的龙骨左臂突然刺入自己胸膛。在萧红烟惊愕的注视下，他扯出块带血的青铜残片——正是前世被钉入心脉的傀儡核。
残片上的云雷纹突然发亮，与巡天宝船的护阵产生共鸣。宝船甲板上的魂灯齐暗，三百道星辉自九天垂落，在两人身前凝成柄完整的赤霄剑虚影。
“该让师父看看......”林墨握住剑柄的瞬间，石化斑痕突然消退三寸，“他教的好徒儿，是怎么破这千年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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