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炊烟被马蹄踏碎时,丁羽才发现谢渊的刀穗在身后三丈外的树影里飘荡。
他故意放慢脚步踩过松软的田埂,青苔上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便重叠成了同方向——这人的追踪术倒是比嘴上功夫坦诚得多。
村口老槐树上悬着的铜铃突然无风自鸣。
灾星来了!裹着粗麻头巾的老妇人尖叫着打翻竹筛,金灿灿的粟米泼在丁羽皂靴上。
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从茅屋后涌出,老村长手中青铜钺杖重重杵地,震得丁羽腰间文命锁发出清越颤音。
阿虎横跨半步挡在丁羽身前,少年人麦色的脖颈上还沾着稻壳:三日前王寡妇溺死在半尺深的洗衣溪,今早张木匠又吊死在空粮仓。
若这位郎君真是灾星...他转身时露出腰间磨得发亮的柴刀,我阿虎第一个送他去见河伯!
火把噼啪炸开的火星落进丁羽领口,他盯着老村长钺杖末端嵌着的绿松石,突然想起天机镜背面的星轨凹槽。
谢渊的刀鞘在人群外发出轻响,像是某种克制的呼应。
验尸。丁羽解开染血的束腕,露出小臂内侧三道月牙状旧疤。
当他蹲在张木匠青紫的面孔前,突然听见谢渊用刀尖挑开草帘的声响——那人正倚在粮仓梁柱上,玄色衣摆沾着几根雪白狐毛。
王寡妇浮肿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珠光。
丁羽用银簪挑起她指甲缝里的靛蓝丝絮,余光瞥见谢渊用刀柄丈量粮仓横梁的间距。
当他要凑近观察尸体耳后的红斑时,老村长突然用钺杖拦住他:外乡人,你可知我们村的水井
井壁新砌的糯米灰浆掺了朱砂。丁羽突然伸手握住钺杖,文命锁的龙睛在碰到绿松石时闪过幽光,老人家夜半巡井时,可曾听见锁链拖地的声响?
人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谢渊收刀入鞘的轻吟。
阿虎的柴刀当啷掉在青石板上,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夜枭。
丁羽指腹擦过王寡妇僵硬的掌心,那种熟悉的刺痛感又顺着脊椎窜上来——是天机镜在共鸣。
当他转向粮仓时,谢渊正用刀尖挑起半截麻绳。
月光透过茅草缝隙在那人侧脸描出银边,丁羽突然发现麻绳断口处沾着几粒晶莹的碎屑,像是打碎的冰凌。
劳烦点灯。丁羽话音刚落,谢渊的刀风已削断粮仓门闩。
摇曳的火光里,张木匠悬空的布鞋底竟沾着墨绿色的苔藓,而粮仓泥地上分明留着几道拖拽的犁痕——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铁器走过。
丁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摸到袖袋里的玉珏残片正在发烫。
当他要蹲下查看犁痕走向时,谢渊突然用刀鞘抵住他后腰:酉时三刻。
这个动作让丁羽险些碰翻油灯。
跳跃的火光里,张木匠尸体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直角,而谢渊的影子正巧覆盖住那道诡异的折痕。
丁羽感觉龙纹锁的寒意漫上喉头,他强压下眩晕感,指尖轻轻拂过尸体肿胀的脚踝。
不是自缢。他忽然抓住谢渊来不及收回的刀鞘,劳烦谢兄看看房梁。
谢渊的轻功还是那样好看,玄色衣袂掠过蛛网时像片锋利的夜色。
当他在横梁上发现那道新鲜的划痕,突然想起三天前丁羽在客栈擦拭文命锁的模样——那人总说器物会说话,如今连横梁上的木屑都在诉说挣扎。
丁羽的瞳孔忽然收缩,他看见张木匠右手虎口的老茧比寻常木匠要深三分,而粮仓角落那柄生锈的刨刀正映出王寡妇井边的捣衣杵。
当他要伸手触碰尸体僵直的食指时,天机镜的纹路突然在意识深处亮起——那根指头上沾着半片鱼鳞形状的银箔,与文命锁龙尾处的凹痕严丝合缝。
丁羽的指尖悬在鱼鳞银箔上方,文命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那枚银箔竟自行浮起,在半空中拼合成半枚八卦形状,粮仓角落的刨刀突然自行震颤着指向西北方向。
是河图残片!老村长手中钺杖当啷落地,浑浊的眼睛里迸出精光,当年大禹王治水留下的......
谢渊的刀鞘忽然横在丁羽与村民之间。
玄铁暗纹映着跳跃的火光,他侧头时下颌线绷得笔直:东南三十步,槐树根下有密道。
阿虎的柴刀已劈开粮仓后墙的稻草垛,露出青砖砌成的八角形暗门。
丁羽弯腰时,袖中玉珏残片滚落在地,与银箔八卦严丝合缝地嵌入门上凹槽。
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潮湿的苔藓气息裹挟着某种金属清冷味道扑面而来。
且慢。老村长突然抓住丁羽手腕,枯槁的手指在月牙状疤痕上停顿,你手臂的旧伤......
丁羽刚要开口,谢渊的刀风已削断老人衣袖。
三道相似的疤痕赫然出现在老村长小臂,只是边缘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火把突然齐齐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村民们的衣袖下竟都闪烁着同样颜色的疤痕。
三年前暴雨冲垮山神庙,我们在残碑下找到青铜匣。阿虎的声音发颤,柴刀哐当掉在青石板上,匣中帛书写着......
得河图者承天命。丁羽的瞳仁突然泛起金芒,洞察之眼不受控制地发动。
他看见每道疤痕里都蜷缩着细小的银丝,正随着地底震动缓缓苏醒,那些根本不是雨,是你们用朱砂灰浆修补水井时......
地底突然传来玉石相击的脆响。
丁羽踉跄着扶住墙壁,文命锁的龙睛迸出青光。
谢渊的刀鞘突然抵住他后心,温热内力顺着督脉涌入:戌时了。
蜿蜒向下的石阶布满荧光苔藓,阿虎举着的火把映出洞壁上诡谲星图。
丁羽数着脚下青砖裂纹,突然停在第49级台阶:乾三连,坤六断,这里的星象是倒置的。他指尖拂过凹凸不平的壁面,突然将文命锁按在北斗天枢位。
整面石壁应声碎裂,露出嵌满夜明珠的穹顶。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青铜镜台,天机镜悬浮在半空,镜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晕。
丁羽刚要上前,镜中突然射出七道金光,在地面投下北斗七星的光斑。
凡夫俗子。镜中传来少女般清脆的嗤笑,星芒突然化作利箭袭来,左脚踩天权,右手点瑶光——错了就变成刺猬哦。
谢渊的刀锋堪堪斩断三支光箭,丁羽的皂靴已踏碎天权星位。
他后仰躲过横扫的光带时,突然发现水面倒影里的星图与现实左右相反。
当第四道光刃擦过他耳际,他猛然将文命锁抛向镜面——龙纹锁扣与镜背凹槽相撞的刹那,所有攻击骤然静止。
耍赖!天机镜剧烈震颤,镜面浮现出气鼓鼓的少女虚影,你怎么知道要利用倒影?
丁羽抹去嘴角血渍,从湿透的袖中抖出半片鱼鳞银箔:王寡妇指甲里的靛蓝丝絮,遇水会变成镜面涂层。他指向穹顶某处,这些夜明珠的位置,和村里水井的布局一模一样。
镜灵突然化作流光绕着丁羽飞旋,青丝扫过他渗血的额角:那你说说,张木匠为何要偷换井绳?
他不是自杀。丁羽的指尖在水面划出涟漪,倒影中浮现粮仓横梁的划痕,有人用浸过井水的麻绳制造密室,真正的凶器......他忽然抓起谢渊的刀鞘,斩向水面某处倒影。
青铜镜台应声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玄铁锁链。
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卦象,末端拴着一块刻有机字的玉牌。
天机镜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镜面迸发的光芒将整个洞窟照得如同白昼。
还算不笨。镜灵撅着嘴把玉牌拍进丁羽掌心,虚影却悄悄帮他治愈了伤口,但别高兴太早,文命锁和天机镜凑齐时......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
谢渊的刀锋已抵住镜灵咽喉,却被丁羽徒手握住:是山洪!
村民们的疤痕......
天机镜突然翻转,镜中映出村庄全景。
每户屋檐下的铜铃都在疯狂摆动,老村长正带人用朱砂在井沿画符。
阿虎突然指着后山尖叫——滔天洪水正裹挟着碎石滚滚而下,水中隐约可见无数扭动的银丝。
用瑶光位!镜灵急得揪住丁羽发带,把天机镜对准辰时方位的......
丁羽却突然将文命锁按在震位,反手将天机镜抛向谢渊:砍巽位钟乳石!刀光闪过时,坠落的钟乳石恰好堵住洪水来路,文命锁的青光与镜中星芒交织成网,将洪水硬生生逼退三丈。
当最后一道银丝在镜光中汽化,丁羽脱力跌坐在青铜镜台上。
天机镜不情不愿地落在他膝头,镜面浮现出小小的桃花印记:暂且借你用用,而且我告诉你,有了我,你可以在三国世界里的随意穿梭,想去哪里断案去哪里,也可以参与三国世界里所有事件,也就是......
天机镜还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老村长带着村民跪在石阶尽头。
阿虎的柴刀上还滴着水,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敬重:丁先生,后山的古碑......
丁羽刚要起身,天机镜突然剧烈震颤。
镜中村庄影像突然扭曲成血色漩涡,某个模糊身影正在漩涡中心举起刻满符文的弓箭。
谢渊的刀鞘及时撑住他摇晃的身体,却见镜面浮现的凶兆倒影里,赫然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谢兄。丁羽用力攥紧冰凉镜框,指节泛白,劳烦帮我取些朱砂来。
洞外雷声隐隐,雨丝斜斜掠过他凝重的眉梢。
天机镜的桃花印记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夜王寡妇指甲里闪烁的银箔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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