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湖的水面悄然泛着诡异的青金色,
朱轩踩碎岸边几片琉璃苔藓时,
忽然想起三日前许婉清替他系香囊的指尖——此刻那枚绣着锦鲤的香囊正在他腰间轻轻震颤,
仿佛里面当真养着活物。
"这位公子,要买避水符么?"
卖灵器的老妪突然从芦苇丛钻出来,枯藤般的手指点在他后腰伤口处。
朱轩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被妖兽利爪擦过的地方,
正渗出带着冰碴的血珠。
他笑着摸出两枚铜板:"婆婆不如算算,待会跃出水面的会是玄冰鳄还是碧磷蛇?"
话音未落,
湖心突然炸开三丈高的水柱,
无数银鳞在月光下拼凑出龙首鱼身的轮廓。
观战的试炼者们齐刷刷后退,
只剩个穿金线锦袍的胖子不慎跌进泥沼,
腰间玉佩撞在朱轩脚边碎成两半。
"是玄阶中期的青螭蛟!"
许文涛的声音从东侧山岩传来,
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听说这畜生的毒涎能蚀穿灵尊的护体罡气。"
朱轩漫不经心地将玉佩残片踢回胖子怀里,
右手却悄悄按住香囊。
许婉清昨夜埋进囊中的雪松籽正在发烫,
这温度让他想起新婚夜合卺酒滑过喉管的灼烧感。
蛟龙卷起的风刃割裂他袖口时,
混沌灵瞳终于捕捉到那抹转瞬即逝的幽蓝——在蛟腹第七片逆鳞下方,
拳头大小的灵核正在吞吐月华。
"借你的火折子用用。"
他旋身避开毒涎的瞬间,
突然抢过老妪腰间别着的青铜匣。
众人还没看清匣中飞出的赤色流萤时,
朱轩已经踏着崩裂的冰面跃至半空。
许婉清绣在他衣襟内侧的三十六道避水纹同时亮起,
将扑面而来的玄冰箭雨尽数融成温热的雾气。
"破!"
随着他指尖划出的冰蓝色弧光,
青螭蛟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朱轩在坠落时嗅到自己发梢烧焦的味道——混沌灵瞳强行洞穿妖兽灵核的代价,是太阳穴传来突突直跳的刺痛。
他踉跄着落在浮冰上,
靴底却踩到某种柔软的织物,
正是昨夜神秘少女塞给他的药香绢帕。
湖面突然陷入诡异的平静。
观战者们则屏气凝神地望着漂浮的蛟鳞,
突然有人惊呼:"那些冰渣在往伤口里钻!"
朱轩低头看向自己渗血的腰侧,
发现冰碴竟在皮肤下游走出符咒般的纹路。
许婉清的香囊剧烈颤动起来,
锦鲤刺绣的眼珠诡异地转向西南方。
青螭蛟破碎的躯体突然化作万千冰棱,在湖面上形成巨大的漩涡。
朱轩握紧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梅核——那是他昨夜种在青砖缝里的种子,
此刻却裹着许文涛毒血的气息。
当第一滴冷汗滑进衣领时,
他随后听见自己灵力流转的声音变得滞涩,
就像是许婉清上个月弹断弦时的焦尾琴声。
"果然装不下整片灵湖啊。"
他苦笑着擦去唇边血沫,
任由漩涡将最后一块浮冰吞没。
在完全坠入黑暗前,混沌灵瞳最后一次捕捉到的画面,
是许婉清绣在绢帕上的并蒂莲,正在血色冰水中绽放出妖异的幽蓝。
朱轩的指节不禁在梅核上攥出青白纹路,
湖底翻涌的暗流正将破碎的冰棱拧成锁链。
他踉跄着单膝跪在浮冰边缘,
混沌灵瞳灼烧般的痛感沿着脊椎窜向后脑——昨夜在祠堂悄悄望向许婉清研墨时,
她耳垂上那枚红珊瑚坠子也是这样晃得人眼疼。
"该说姑爷运气好还是差呢?"
许文涛的靴底碾碎冰晶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青螭蛟的妖核可是能换两万试炼积分。"
他腰间新换的玄铁剑鞘正滴着蓝莹莹的毒液,
与朱轩袖口处被腐蚀的银线暗纹如出一辙。
湖水突然发出煮沸般的咕噜声,
朱轩掌心的梅核裂开细缝,
渗出与许婉清眉间花钿同色的朱砂。
他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翻阅到的那卷《水龙吟》,
泛黄的书页间还夹带着妻子掉落的青丝——此刻那些口诀竟是奇迹般活过来似的,
在灵脉中游走形成三十六道冰泉。
"借您吉言。"
朱轩突然冲着许文涛勾搭一笑,
靴尖勾起块碎冰踢向西南方。
冰碴撞上某处暗礁的瞬间,
整片灵湖突然亮起蛛网般的金线,
正是昨夜许婉清在庭院布阵时用的九宫格纹路。
那些渗入伤口的冰咒此刻竟化作灵力旋涡,
将他破损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青螭蛟的残躯突然从漩涡中冲天而起,
万千冰棱在月光下重组成狰狞龙首。
观战的胖子突然指着朱轩惊叫:"快看他腰上的香囊!"
绣着锦鲤的囊袋正在疯狂吞吐水雾,
许婉清埋入的雪松籽已长成三寸高的树苗,
根系死死缠住朱轩渗血的伤口。
"娘子说过..."
朱轩抹去唇角血渍,
指尖划过香囊上微微凸起的"清"字绣纹,”松针遇水则刚。"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
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猛的一下扎进蛟龙张开的巨口。
许文涛藏在袖中的毒针还没射出,
湖面突然炸开七道水柱,
每道都裹挟着朱轩衣襟上脱落的避水纹。
混沌灵瞳在这一刻灼烧到极致,
朱轩在妖兽咽喉处看见妻子绣在里衣的并蒂莲纹——原来那夜她熬夜缝制的不是普通内衬,
而是用本命精血绘制的替身符。
蛟龙灵核爆裂的刹那,
整片湖水的月光都汇聚到他掌心,化作与许婉清眼角泪痣同样温润的光斑。
当妖兽轰然坠落的震波掀翻半数试炼者时,
朱轩正倚着块浮冰清点战利品。
他故意把青螭蛟的逆鳞抛起又接住,
鳞片折射的幽光恰好照出许文涛抽搐的嘴角。
香囊里的锦鲤刺绣突然翻了个白眼,
这让他想起今晨出门前,
许婉清替他整理衣领时也是这样娇嗔的表情。
"朱公子好手段!"
卖灵器的老妪不知何时凑过来,枯槁的手掌摊开三枚龟甲,
"可要算算桃花劫?"
她浑浊的眼珠倒映着朱轩身后某处阴影——许文涛的随从正在往湖中倾倒某种腥甜的黑色粉末。
朱轩捻起片沾血的蛟鳞划破指尖,
鲜血滴在龟甲上竟发出琴弦崩断的脆响。
这让他突然明白昨夜许婉清为何要往合卺酒里掺鹤顶红——原来她早料到今日会有人会在今日的庆功宴下毒。
"婆婆不如算算..."
他故意提高声音,
看向湖面逐渐开始泛起的紫黑色泡沫,
"青螭蛟的妖血混合碧磷蛇毒,能不能蚀穿灵师级防御阵?"
话音未落,
西南方突然传来许婉清贴身侍女特有的银铃声,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许文涛已经启动埋在他鞋底的追踪蛊。
试炼榜突然在云端显形,
朱轩的名字瞬间跃至榜首。
围观人群的吸气声中,
他状似随意地将香囊系回腰间,
锦鲤刺绣的尾巴正好扫过许文涛试图下毒的右手。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湖面雾气时,
所有人都看见朱轩伤口渗出的血珠突然凝成冰晶,
排列成与许婉清陪嫁玉佩相同的凤纹。
"该回去给娘子熬药了。"
朱轩伸着懒腰转身的刹那,
混沌灵瞳流转的残余力量使得他能够轻易看穿许文涛袖中蠢蠢欲动的噬灵蛊。
他故意露出踩碎胖子掉落的半块玉佩,
飞溅的碎玉恰好击中山岩某处——那是三日前许婉清提前埋下反噬符的位置。
湖风突然裹挟着药香袭来,
朱轩于眩晕中扶住一块冰柱。
指尖顿时便传来钻心般的刺痛,
让他想起新婚夜许婉清划破他掌心取血的情景,
原来那些所谓的合婚庚帖,
早被她做成了血脉相连的护命符。
当许文涛的阴影终于笼罩住他后背时,
西南方突然响起布谷鸟的啼鸣——这是妻子提醒他"蛊虫畏火"的暗号。
朱轩在袖中摩挲着那枚被毒血浸透的梅核,
朱轩与许婉清唇角同时间勾起惊人相似的弧度,那便是夫妻之间心心相通时高度瀜恰的默契。
晨曦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恰好盖住许文涛正在结印的双手,
而谁也没注意到,
香囊里的雪松苗正悄悄将根系伸向湖底某具沉尸怀中的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