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轩的靴尖碾碎了一粒血藤籽，
紫红色汁液在青石板上洇开细纹。
他望着三步外倚在假山上的华服青年，
忽然觉得许文涛腰间那串鎏金铃铛像极了拴狗的项圈。
"赘婿就该有赘婿的觉悟。"
许文涛屈指弹飞掌心的煅骨丹残渣，
丹药碎屑在半空燃起幽蓝火苗，
"试炼场不是给废物准备的游乐场。"
五步外的垂丝海棠簌簌摇晃，
朱轩盯着其中一片被虫蛀出星形孔洞的叶子。
混沌灵瞳悄然运转，
叶脉间流淌的灵力轨迹突然扭曲成诡异的漩涡——这是有人在暗中催动摄魂术的征兆。
"大少爷教训的是。"
朱轩躬身作揖的瞬间，
三枚淬毒银针擦着他后颈没入廊柱。
针尾雕刻的睚眦兽首狰狞可怖，
正是许文涛本命灵器"碎魂梭"的配件。
围观人群发出压抑的惊呼。
许婉清攥着鸳鸯佩的手指关节发白，
玉佩边缘沁出的血珠滴在裙裾上，
晕开朵朵红梅。
她比谁都清楚，
那看似随意的行礼动作，
实则是朱家"听风辨位"绝技臻至化境的表现。
许文涛脸色阴鸷如雷云，
腰间铃铛无风自动。
他凌空踏出七步，
落脚处青石板应声炸裂，蛛
网状的裂纹里渗出暗红雾气。
这是许家秘传"血煞步"，
每步踏出都能借地脉煞气淬炼筋骨，
寻常灵徒踏出三步便会经脉爆裂。
朱轩瞳孔深处混沌之气流转，
在第七块石板崩裂的刹那突然侧身。
许文涛裹挟煞气的右拳擦着他胸前半寸轰在石狮上，
精铁浇铸的镇宅兽竟如腐木般碎成齑粉。
"大少爷这招'苍龙探海'倒是得了七分精髓。
"朱轩旋身避开横扫的腿风，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许文涛足三里穴，"
可惜龙尾摆得太急，把命门都送到敌人眼前了。
"许文涛踉跄半步，右腿突然传来钻心剧痛。
他分明看见朱轩指尖闪过混沌青光，
那光芒竟与昨夜祠堂瓦脊上的星河流光如出一辙。
"找死！"许文涛暴喝声中祭出碎魂梭，
九百九十九枚银针化作血色暴雨。这是他闭关三月参悟的杀招"千星陨"，
曾让三位灵师初阶的长老吃了暗亏。
朱轩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混沌灵瞳将漫天银针分解成七百二十道灵力轨迹。
当第一枚毒针距离眉心仅剩三寸时，
他突然并指如剑点向虚空某处。
叮然脆响中，
所有银针如同被掐住七寸的毒蛇，
齐刷刷坠落在青砖缝里。
"不可能！"许文涛看着本命灵器哀鸣着缩回掌心，
虎口崩裂的血染红了鎏金铃铛。
他分明感知到朱轩的灵力波动不过灵徒后期，
但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
竟蕴含着灵尊强者才有的天地共鸣。
朱轩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混沌气息在眸中凝成两轮旋涡："大少爷可听说过'借势'？"
他说话时故意踩在血煞步的裂缝上，
地底未散的煞气突然倒卷，
将许文涛的绛紫锦袍撕成缕缕破布。
围观人群中，某个旁支弟子突然捂住丹田跪倒在地。
他体内沉寂多年的灵力竟随着朱轩踏步的节奏沸腾起来，
卡了三年的瓶颈轰然破碎。
越来越多弟子面露惊骇，
他们佩戴的灵器开始不受控制地嗡鸣。
许婉清突然松开鸳鸯佩，
掌心月牙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望着丈夫背影像是在凝视深渊，
昨夜祠堂瓦脊上那条星光长河，
此刻正在朱轩周身若隐若现。
"够了！"
许文涛扯下破碎的外袍，露出贴身软甲上狰狞的饕餮纹。
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
软甲符文刷第亮起，
方圆十丈内的灵气疯狂涌入天灵盖。
这是家主赐予的保命灵器"吞天铠"，代价是三年阳寿。
朱轩瞳孔微缩，
混沌灵瞳第一次映照出危险的猩红色。
他看见许文涛体内灵力正在畸变，
丹田处凝结的血丹分明是魔道手段。
假山阴影里，
某道蛰伏的气息突然变得焦躁——果然有长老在纵容这场闹剧。
当吞天铠第八枚符文亮起时，朱轩动了。
他踏着许文涛先前留下的血煞步脚印，
每步都精准踩在煞气节点上。
七步之后，
整座花园的地脉煞气竟被他生生逆转，
化作混沌洪流灌入右掌。
许文涛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吞天铠在混沌之气面前如同薄纸，
朱轩的手掌穿透层层防护，
指尖抵在他膻中穴上。只需半分力道，
就能震碎他苦修二十年的灵根。
疾风卷落几片海棠，
带着虫蛀的星形孔洞划过两人之间。
朱轩忽然收手后退，混沌气息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方才毁天灭地的威压只是幻觉。
"大少爷的煅骨丹该换药方了。"
他弹去袖口沾着的血藤香粉，
"火蜥蜴尾骨配三百年血参，这方子治标不治本啊。"
说罢转身走向垂花门，留下许文涛僵立原地，
吞天铠上的饕餮纹正在寸寸龟裂。
假山后的阴影剧烈晃动，
某位长老的传音法器砰然炸裂。
许婉清低头看着掌心痊愈的伤痕，
突然发现鸳鸯佩里沉睡的冰凰精魄睁开了眼睛。
而在百里云巅，窥天镜表面裂开细纹，
琼浆玉液泼洒在玄玉案几上。
亘古之眼的主人抚掌大笑，
笑声震落了三颗命星："好个混沌之子！许家的百年气运，倒成了滋养棋子的养料......"
碎裂的青砖缝隙里渗出细小的血珠，
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虹彩。
朱轩踩着满地狼藉走到许文涛面前，
靴底与吞天铠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俯身时垂落的发梢扫过对方惨白的脸，
混沌灵瞳倒映着软甲上逐渐黯淡的饕餮纹。
"知道为什么毒针沾不到我衣角吗？"
朱轩指尖燃起混沌青焰，
轻轻点在吞天铠的裂缝处，
"你每夜子时用火蜥蜴血温养灵器，却不知血藤香粉遇热会生成蚀骨剧毒。"
许文涛瞳孔骤缩，
突然感觉丹田处传来万蚁啃噬的剧痛。
那些被他强行吸纳的地脉煞气正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吞天铠上的饕餮纹竟开始反向吞噬他的精血。
围观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某个眼尖的弟子指着许文涛裸露的后颈，
那里浮现出蛛网状的黑色纹路——正是修炼魔功"血煞经"的征兆。
假山后的阴影剧烈晃动，
半截断裂的玉箫从石缝里滚落，
沾着新鲜的血迹。
"看来大少爷需要静养三月。"
朱轩直起身时，
袖中暗藏的混沌之气悄然抹去许文涛丹田处的魔种。
他转身走向试炼堂方向，
青石板上盛开的血色冰花随着脚步次第绽放，
又在三息后化作灵气消散。
许婉清提着裙裾追上来，
鸳鸯佩里的冰凰精魄突然发出清越鸣叫。
她怔怔望着丈夫的背影，
昨夜祠堂瓦脊坠落的星光正在他发间流转，
恍若九天银河倾泻人间。
"朱轩！"
许文涛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吞天铠碎片割裂手掌也浑然不觉，
"你以为赢了比斗就能参加试炼？许家祖训，赘婿......"
"祖训第七卷第三章，赘婿需在成亲三年内通过问心阶考验。"
朱轩头也不回地抛出一枚玉简，
暗青色流光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
"今日恰满三十六月又三天，大少爷若是忘了，
不妨问问你安插在宗祠的耳目。"
玉简坠地时迸发的混沌之气，
将十丈内的血煞毒雾涤荡一空。
几位旁支弟子突然捂住胸口，
缠绕他们多年的阴寒之气竟随之消散。
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多谢姑爷"，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很快连成一片。
许文涛喉头腥甜，喷出的血雾里混着细碎的金芒。
那是他强行提升修为损伤的道基，
此刻在混沌之气的刺激下彻底崩解。
他死死盯着朱轩踏入试炼堂的背影，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缝隙，
却没发现腰间鎏金铃铛已经爬满裂纹。
试炼堂前的青铜鼎突然无火自燃，
九道龙形烟柱直冲云霄。
值守长老握着登记名册的手微微发抖，
他分明看见朱轩指尖流转的混沌之气，
在名册上烙下的印记竟与家主令纹分毫不差。
"姑爷这边请。"
老仆颤巍巍递上试炼玉牌，
余光瞥见许婉清裙摆上的冰晶正在凝结成凰鸟图案。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冰凰圣女，
也是这般提着绣有寒梅的裙裾，
在问心阶上踏出九道天地共鸣。
朱轩接过玉牌时，
混沌灵瞳突然映照出百里外的景象。
窥天镜碎片划破云层坠落，
在许家禁地溅起滔天血浪。
他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指尖轻轻摩挲玉牌边缘——那里刻着微不可察的星轨纹路，
与昨夜祠堂瓦脊的裂痕完美契合。
暮色初临时分，
某个浑身浴血的暗卫撞开了家主闭关的石门。
他捧着的玄铁盒里，
许文涛的本命魂灯正在疯狂闪烁，
灯芯处缠绕的混沌之气凝成小剑形状，
与二十年前刺入许家老太爷心口的那柄凶器如出一辙。
而试炼堂穹顶的琉璃瓦上，
朱轩随手放置的枯枝突然抽芽开花。
淡青色花瓣飘落在许婉清发间时，
沉睡百年的护山大阵发出悠长叹息，
阵眼处的混沌石碑浮现出新的箴言：【星穹倒悬日，赘婿化龙时]